他要等,他至少要等到他最小的弟弟回來,回到清河,崔明硯才能閉上眼睛。
他身後的侍從匆忙取出一隻白瓷瓶,倒出兩粒蜜丸喂崔明硯吃下。
這種止痛的藥丸裡摻入了大量的罂/粟殼,止痛效果極佳,但随着劑量的增大會使人一點點成瘾。
但崔明硯如今也不在乎這麼多了。
——
晨光熹微。
趙七背着火铳,他望着向兩側陡峭的山壁,上面滿是彎彎曲曲的藤蔓,一不留神就會鈎破身上的衣服。
他三個月前送糧經過此處,還看見崖頂有野山羊啃食這些藤蔓,如今這些野山羊早早地察覺到危險,消失不見。
此刻那些藤蔓卻異常整齊,像是被人修剪過的籬笆。
“碰——”
不遠處的山谷深處傳來一聲悶響,趙七慌忙擡頭,就在三十步外的崖頂,草葉間伸出黑洞洞的金屬管,管口正冒着袅袅青煙。
“有埋伏!”
他的呐喊被弩箭的破風之聲撕裂。一支弩箭貫穿了趙七的肩胛骨,将他釘在身後的枯樹上。
谷下的戰鬥也随着這一聲尖銳的喊聲一觸即發。
衛屏蹲在崖頂的掩體後,用拇指測量弩箭的仰角。
清華園有射箭和火铳的課程,他偶爾會去任教,因此旁聽了幾節數學課。
雖說那些什麼順水的船追擊逆風而行的船,一個水管放水一個水管加水的變态題目,他全當段子聽着玩了,但也并不是什麼也沒學到。
“頭兒,算完了嗎?”衛屏的副官小聲問。
“西南風,每秒兩丈,距離三百步。”衛屏一臉高深莫測。
“所以呢。”
“憑感覺吧。”衛屏揮手,數學這玩意,不會就是不會。
“第一隊,放箭!”
三百張弩同時震顫,隻聽一連串噗噗噗刺破□□的悶響。
弩箭穿透前排三人軀體,将他們釘成一串。中間的年輕士兵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腸子從傷口滑出,滴落在身後士兵的身上。
大雍官軍的弩箭如暴雨傾盆而下,崔氏前鋒瞬間被絞殺在谷口。
趙七眼睜睜看着同隊的火铳手們慌亂卸甲,卻被崖頂滾落的巨石砸得腦漿迸裂,慘叫聲中混着骨骼碎裂的脆響。
他勉強抓起手中的火铳,顫抖着将火藥填入铳管。
衛屏瞥見那片枯葉下閃過金屬冷光,“卧倒!”
衛屏喊了聲,飛撲向副官将其按倒在地上,一顆鉛彈擦着他耳際飛過,在掩體後方的岩石上撞出碗口大的凹痕。
山谷兩側同時爆開火光,鉛彈穿透草木的沙沙聲與士兵的慘呼交織,空氣中驟然彌漫開硝煙與血腥的混合氣息。
崔氏的火铳隊來得太晚了,衛屏他們從鷹嘴崖下馬不停蹄,已經和原本布置在西谷山坡上的伏兵彙合了。
伏兵專心攻擊山谷下的崔氏叛軍,衛屏帶人直接抽出各自的冷兵器,向趙七所在的火铳隊攻來。
大雍官軍的火铳以三段式發射,即三人為一組,最前面的火槍手率先射擊,然後退至隊伍後方專心裝填彈藥,由第二名士兵上前開火。
三人交替裝彈開火,炮火連天,如同驚雷。
崔勇捷的坐騎人立而起,前蹄踢飛一具屍體。他心中暗恨,為何大雍官軍火铳的射速遠超他們久經訓練的私兵?
"弓箭手仰射崖頂!"他的聲音淹沒在被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之中。
皇帝的黃龍旗在西谷口獵獵作響,崔勇捷望着遠處那個明黃色的身影,握緊了手中的火铳。
他大吼一聲,胯下戰馬高高躍起,向皇帝所在疾馳而去。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隻要坐騎受驚,皇帝必亂陣腳。
“父皇小心!”
盛闱眼睜睜看着崔勇捷扣動火铳扳機,鉛彈破空而去,他猛地向皇帝撲過去,卻被皇帝薅住命運的後脖頸,按在地上。
——盛闱今日身穿一身銀甲,皇帝單手拖不動他。
這身騷包的銀甲極容易被當成戰場上的活靶子,皇帝才不會蠢到讓第一次上戰場的兒子沖到最前面當先鋒,隻在他眼皮子底下讓盛闱撿了幾個人頭。
崔勇捷所射出的鉛彈在皇帝面前數米滑出一個抛物線,炸開一個大坑。
“蠢貨,懂不懂什麼叫抛物線方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