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傾向來說到做到。
他說要讓我“改邪歸正”,那就是真的将我摁在床上讓修月晴把脈。他的手勁很大,按着很痛,但他偏偏就不想讓我好過。他可以點住我穴道的。
我也不想示弱,每次都奮起掙紮,将我們兩個人都弄的氣喘籲籲,雙目血紅,對峙時像是兩隻絕望的兇獸在互相龇牙。如果說葉岚因愧疚取得還是懷柔政策,葉傾那就是完全的激進派。
修月晴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什麼天參草的解藥,她甚至連我為什麼沒有死都想不明白,還要葉岚去幫她解釋。
葉傾看我在床上悠然自得,不知是不是一口氣咽不下去,竟然硬抓着我到了院子裡練劍。我第一次覺得葉傾可能是腦子有病,看他那張臉,聽他那聲音就覺得煩的要死。
我的内力那是幹涸河床裡的水,多出來一滴都是要融入大地的。葉傾卻無視了我對他好說歹說的解釋,隻用劍指我,說:“出招。”
我最多接他兩招,手就握不住劍敗下陣來,次數多了,我也覺得乏味,不和他争了,一屁股坐在樹下說:“你要練武你自己練,别扯上我。”
葉傾的神色晦暗不明,語氣也古怪的很,話也是異常怪異,“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孤。”
我簡直都想翻白眼了。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以前的我沒有練就絕世毒功法,還做着有朝一日靠勤學苦練殺死葉林峰的美夢,現在的我卻清醒的很,斷送自己的後路就為了這個我人生中唯一的夙願。
這麼多話我自然懶得一股腦兒說給葉傾聽,事實上,我也很好奇他到底在不在乎這些繁瑣的小事。我覺得現在的他什麼都不在乎,卯足了勁要讓自己對得起他當時的冷漠,和他對我師父所謂換不清的恩債。
其實我覺得我師父壓根就不在乎他,也不覺得他們之間有什麼師徒感情。
我師父是誰?天下名醫!多少人上趕着排隊都見不到他老人家一面,可謂是天才中的天才,鬼才中的鬼才。
天才,那自然性子都和正常人不太一樣。師父對我很好,對普通人也很好,唯獨對那些沒有自知之明卻還想要學着什麼大俠懸壺濟世的人頗為鄙夷,更是讨厭那種看了兩三手抓藥就覺得自己天下無敵搶着要學醫術的,好像在他們眼裡不學醫術就是讓他們自己“明珠蒙塵”。
葉傾雖然沒有自大孤高,但是,就他那止瀉藥配成瀉藥,抓藥全錯、藥理全反的怪胎,我師父就算當過他幾個月的師父,想必也對他喜歡不到哪裡去。
更何況,在他和師父的相處中,師父對葉岚多有提及,對葉傾卻隻字不語,以至于我都不知道葉傾也是我的同門師哥。
這種生疏,讓我真不明白葉傾怎麼就認定自己欠了我師父的。
時間就這麼在雞飛狗跳中過的飛快。玉千瓊始終了無音訊,以至于讓我開始懷疑我到底有沒有雜碎那塊傳訊玉,那腦中的聲音又是不是我的幻覺。
我總是被整日整日的灌藥,其實我們都知道那藥一點用都沒有,我知道,修月晴知道,葉岚也知道,就隻有葉傾不太明白,看着我被藥灌的一臉苦相,還覺得良藥苦口,可有用了。
修月晴幾次想來找我說話,總被我堵的無話可說,興是告訴自己不要和病人較真,這才每次都沒和我發脾氣。
我對她刻薄,對葉傾更刻薄。隻要葉岚不在,那我是什麼難聽的話都說的出來,葉傾也不理我,隻是每次都執着的做他的事。有一次我看到他在繡荷包,心裡頓時想到了他曾給我繡的那荷包,現在這個又臭又硬的葉傾頓時和之前的那個葉傾同時在我心中出現,高下立判。
我便對他說:“你這又是在幹什麼?鹦鹉學舌,東施效颦? ”
葉傾頭也沒擡,隻是手背青筋暴起,開始微微顫抖了。這點動作自然沒有騙過我的眼睛,不知為何,我的心裡升起了莫大的喜悅。
“又不是給你做的。 ” 葉傾冷冷的說。
“那你繡什麼采蜜的蝴蝶? ” 我譏笑。
“這是合歡花! ” 葉傾噌的一下站起來,燭火搖搖曳曳,可是,不知是不是錯覺,我覺得他的眼圈紅了。
他什麼都沒有說,大步走了出去,一把摔上門。
我愣愣的看着他離開的地方,許久才翻身爬起,到我那舊包裹旁想要翻找那他曾送我的錦囊,可是我卻有清晰的記得那已經丢失了。
不是求愛的圖樣嗎?不是嗎?合歡花是什麼意思?
雙蝶圖不是女贈于男一表情誼的嗎?真的不是給我的嗎?
我的心頓時又開始刺痛,而我卻又不明白為什麼我會有這樣的感覺。
那不是挺好的嗎?證明葉傾卻是不在乎我,是好事啊。
可是,我怎麼能說出那樣的話來?我怎麼能對葉傾說出那樣的話來呢?
淚一下子就湧出眼眶,砸到了地上。
為什麼他在的時候,我就要對他惡語相向?他不在的時候,我卻又好像在心中那麼放不下他。
有時候,我真的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麼。
我想遠離他,我不想看到他,不想靠近他。我總是傷害他,控制不住的傷害他,我不明白,也不想花時間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