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在外面随意晃悠,我還是想到了些什麼的。
憑我自己當然沒法手打葉岚腳踢葉林峰,我隻能和他們拼命…不如說,那是我本來就想做的事。
遇到葉傾打亂了我之前的計劃,被葉岚帶走又給我提供了實施更好計劃的溫床,因此我也一直沒有再想過。
但是如今,我不想拖着葉傾下水,于是就重新想起了這個計劃。
葉傾所在的反葉林峰黨派可以給我提供幫助,但我不能依賴他們,畢竟如果他們真的有用,那也不至于暗中密謀這麼久也隻能毀掉一個靈芝池。
我忍不住伸出手,緩緩碰上自己的心髒。
那正律動的肉塊,竟然就是迫使我活下去的東西,它就這麼安靜的在我手下跳動,顯得那樣脆弱。
而就是這樣一個脆弱的東西,竟也會成為我要利用的對象。
“小孤。” 葉傾更加靠近我,将下巴抵在了我的肩頭,“說話。”
“我沒事。” 我喃喃的說,“你别擔心了。我隻是有點害怕。”
“害怕?害怕什麼? ” 葉傾問。
他的氣息掃過我的耳朵,我的指尖顫了顫,忍不住翻過身去看他。
屋内黑暗,葉傾的臉看不真切,隻能隐隐看到那雙漂亮的桃花眼擔憂而專注的看着我,像是之前的每一次一樣。
我眨了眨眼,忽然發自心底的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哀傷仿若潮水一般想要将我吞沒。
“我隻是在想… ” 我咬牙,喉嚨梗塞,仿佛卡了一塊生鏽的鐵,“葉傾,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會怎麼樣?”
葉傾目光一凝。
“怎麼這麼問?”
“忽然想問。 ” 我低聲說,眼眶酸澀,于是别過頭去不敢看他。
“挖個坑,把你放進去。” 葉傾語氣淡淡。
我等了一會兒,葉傾也沒有繼續往下說。
隻是這樣嗎?
我心中送了一口氣,卻也有些悶悶的疼。
也好,看來葉傾也沒有他表現出的這麼——
葉傾伸出手,将我轉了過來,迫使我看着他。
黑暗像一層朦胧的紗,掩蓋了一切鋒銳的情感,但是我看到了葉傾那雙決絕而堅定的眼睛。
“然後,我跳下去,讓紅衣把我們埋在一起。”
“葉傾!” 我悚然一驚,“我隻是死了而已,你沒必要——”
我猛的爬起身,不敢置信、又有些害怕的瞪視着葉傾,後者懶洋洋一翻身,躺在床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你隻是死了而已……哦,小孤,不如讓我們來說一說,短短幾天的功夫,你怎麼就突然開始想死了呢? ” 葉傾眸光淡淡的,帶着若有若無的涼意。
我知道他生氣了。
我背對着他躺了回去,說:“我隻是忽然想問。葉傾,夜深了,趕緊睡吧。”
“你為什麼不願意告訴我?”
“不是什麼大事。”
“小孤。” 葉傾靜靜的說,“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 ”
我睜眼看着黑暗的牆壁,什麼都沒有說。
許久,葉傾才歎了一口氣,聲音疲憊而溫柔:
“小孤,别做傻事。 ”
“…… ”
一滴淚終是從眼中掉了出來。
那夜,我們背對着背,我看了一夜的牆,葉傾也睜了一夜的眼。
我知道,那一夜後,我們再也不會像曾經那樣親密無間。
是我,親手推開了葉傾。
…
鏡子裡的人又重新瘦了下去,尖尖的臉上骷髅般的眼睛,黑發淩亂,草草紮入發冠。
我先前的衣服穿在身上竟然有些大了,腰帶松松垮垮綴在腰間,沒能讓衣服緊貼着腰。
不過披上大氅之後,這又不是這麼明顯了。我低頭系上前面的飄帶,回頭看了一圈客棧裡的東西是不是都拿全了,才打開門走了下去。
門口,人都已經到全了。
葉傾穿着一身青色的飄逸長袍,一點白紗在寒風的吹動下鼓動着,像是蝴蝶不斷煽動的翅膀。他就這麼筆直站着,黑發松松束起,仿若不食人間煙火氣息的貴公子,雪白面具後的眼睛淡淡的,什麼神情也無。
在他身後,青蛇換了一身土黃勁裝,紅衣也穿了一件湖藍長袍,一眼看過去雖不違和、卻也有些說不出的奇怪。
“小孤!” 我看過去,在紅衣和青蛇右面,修月晴裹着一件粉色裘衣,臉頰凍的通紅,高興的向我揮了揮手。
她身後的戚言倒還是往日那副華貴的紅衣,但臉上的脂粉也淡了很多,隻上了一層死白的鉛粉,臉頰尤其重。
不過,這也是我第一次隐隐約約透過那脂粉看到戚言真正的影子,鼻梁高挺、眼眶深邃,眼尾上挑,一點也不女氣,反倒有些花花公子的英俊氣息。
“我們出發吧。” 我說,走到葉傾身邊。他沒看我,仍然望着客棧的入口出神。我垂眸,同樣不去看他。
“事先說好,我幫的不是你,是修月晴。” 戚言拖長音調,“要是出了什麼危險,我一定第一個就帶着她跑。”
“嗯,我知道。” 我淡淡的說。
戚言的目光若有所思的在我和葉傾之間轉了一圈,不知想到了什麼,嘴角扯出一抹似有似無的譏诮笑意。
他轉過身,帶着我們踏上了通往洛神宮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