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面意思。” 我為她倒了一杯茶，“我與你的關系，尚不能生死相依。”

“所以歸根到底你是不信任我！” 修月晴憤怒的站起身，“你覺得我會背叛你是嗎！？”

“我沒有那個意思。” 我安撫道，“如果我不信任你，我就不會将這些告訴你。但你之所以想跟着我，不過是因為你沒有真正的接觸過江湖罷了。”

“沒有真正接觸過江湖！？” 修月晴氣笑了，柳眉倒豎，“好啊，那你說說，江湖是什麼樣的？我怎麼就不能适應江湖了？”

“強者為尊，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我說，擡眸看她，心中有些複雜，“江湖中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哪怕是大俠，手上也難免會染上别人的血。将自己心中的信念貫徹到底無論對錯，因此，你救的人反倒會成為捅向他人乃至自己的利劍，就好比葉岚，也好比我。”

“好比你？”

“你救了我。” 我平靜的說，“但在未來，我會殺死别人。修姑娘，和你在一起的這些人，我、葉傾、戚言，我們沒有一個是好人。你隻是因為我的長相而對我心生好感，但是，你卻不知道我曾為了一己私欲屠滅百裡山莊，後來又為了活命殺了我的摯友。”

我說，感到有些恍惚。那些話從我的嘴裡說出來，樓原的死還像是昨天發生的，在那個黑暗的地穴血從我的手縫中滾滾湧出，我的畢生所學也隻是告訴我：他死定了。

可是眼睛一眨，那原來已經是好幾個月前的事了。

“你一定有苦衷。” 修月晴想也不想的說，“你不是壞人，我知道！如果你真的是壞人，你根本就不會和我說這個，你隻會利用我！”

“…… ”

“不管你說什麼，我都跟定你了！你們惡貫滿盈也好，别有苦衷也好！我不在乎！回到我的醫館縱然好，可是我怎麼會不知道你們這一走我就再也看不到你們了！你可能隻把我當成一個陌生人，一個…一個根本不重要的、聒噪的小女醫！可是我待你們都是真心的，我可能不怎麼會說話，我可能也不怎麼會做人，我可能也不怎麼成熟，但我可以學我不怕苦！你們總是這樣，覺得我什麼都做不好，就連試都不讓我試，抛下我一個人，覺得那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修月晴眼角帶淚，晶瑩的凝結在她的眼中，像是一片即将融化的雪花，“我師父就是這樣！一聲不吭的抛下我，說我不該去皇宮那種魚龍混雜的地方，那裡太苦了！可是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孤，你不帶我，我就去找戚言！這次，你别想甩開我！”

她蹭的站起身，大步轉身離開。

“修姑娘——” 我想要挽留，手卻停在半空，半晌，還是不知所措的放下了。

我真想不到，原來有一天我也能體會到這種無力感。當時葉傾碰到一心想複仇的我，心裡可是與我一般的無奈？

盡管我能明白修月晴的想法，可我還是不希望她為我涉險。我願意一個人千裡跋涉去救玉千瓊，是因為他曾那樣對我，但這不代表我就真的覺得他需要被我救，又或者他真的沒有問題。

一切的一切，都籠在一團迷霧中，像春雨一般，看不真切。

…

夜晚，戚言怒氣沖沖的找上門來，一腳踹上了門，居高臨下的看着我。

我沉默了一會兒，合上書頁，安靜的擡頭看他。

“你和修月晴說了什麼！？她現在怎麼吵着鬧着要我帶她去花神祭！孤公子，我告訴你，你想利用葉傾也好其他人也好我都不關心！但你不許算計修月晴！她和我們不一樣，她是幹淨的純潔的！把你那些腌臢放的離她遠一點！ ”

戚言簡直怒發沖冠，内力在他周身隐隐流動，仿佛下一刻空氣就會開始扭曲。

我給他倒了一杯茶，放到桌子對面，示意他坐下說話。戚言卻一把奪過，将茶杯丢飛了出去，直直嵌入牆壁之中。

“你如此在乎她？” 我淡淡的問。

“放屁！老子就是看她單純，怕别人比如你，欺負了她！” 戚言怒吼。

“我沒想要她去。” 我說，“她不願意走。 ”

“她不願意走？她為什麼不願意走？”

“…… 她不想和你、和我分開。”

“混賬！老子今天就是死在這裡也不會帶她去什麼勞什子花神祭！還有你，黃泉針，要是膽敢再次誘惑她，老子就把你碎屍萬段！”

“你要把誰碎屍萬段？”

這時，他身後幽幽傳來一道聲音。戚言猛的打了個寒戰，驚懼的回過頭，就見葉傾帶着那木頭面具，灰眸冷冷的看着他。

“葉傾。” 我連忙走了過去，“好了，他就是失心瘋了，你和我早上說的那件事有着落了嗎？ ”

葉傾拍了拍我的肩膀将我擋在身後，聲音不大，卻威壓十足，“傀儡戲，孤是我的人。說話前你最好給我想清楚了，如果還有下次… ”

戚言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緊咬牙關，一句話也說不出。

“…… ” 我忍不住輕笑起來，用手指勾了勾葉傾。葉傾回頭看我，眸色柔和下來，問：“怎麼了？”

“我可不會被戚言欺負。” 我說，“别管他了，我們走。”

葉傾眼睛彎了彎，擡手揉了揉我的頭發，又回頭冷然的看了戚言一眼，才乖乖被我拉着手離開。

…

“小葉大人。” 青蛇拱手鞠了一躬，“我們何時出發？”

葉傾懶懶靠在椅背上，手指敲着桌面，問：“從這裡到洛神宮，需要幾周的路程？”

“葉大人，一周。” 紅衣在一旁說，“若是路上想要停頓休整，屬下建議留出兩周。”

葉傾沉吟片刻，對我說：“小孤，你覺得呢？”

我猶豫的看了一眼葉傾父母的房間，給他遞了一個眼神。葉傾笑，搖搖頭，說：“不用顧慮我，我又不是見不到他們了。你想什麼時候走？“

“…下周就走。“ 我說。

“好，那就下周就走。“ 葉傾點點頭，”葉岚可有告訴你們葉家如今是個什麼情況？ “

“葉家家主震怒，葉岚大人自顧不暇，隻讓屬下告訴您，短時間内他們顧不上您和孤公子。” 紅衣說。

“但是他們在暗鴉和弦都挂上了孤公子的通緝令。” 青蛇幽幽的說，“暗鴉在葉大人的運作下尚沒有把任務派給任何階級，隻有零零散散幾個底下的人接了。但是據我所知，弦有一個名叫蠱師的人，近乎狂熱的在找孤公子。”

“蠱師？” 我記得他，那個曾給玉千瓊下過定位蠱的人。

“他就在洛神宮。” 紅衣神色凝重，“雖然他武功一般，但是一手蠱蟲下的神出鬼沒，和你的毒藥有的一拼。”

我點點頭，“既然如此，那我們現在便制定一個初步的計劃… ”

這時，遠處的角落忽然傳出一聲輕響。我悚然一驚，扭頭看去，青蛇和紅衣也是一臉戒備的模樣。

“誰在那裡！？” 我冷聲，向那裡走了過去。我身後，葉傾拉住我，說：“我去看看。”

他推開窗，四下張望了一番，然後說：“野貓而已。”

“哦…虛驚一場。” 青蛇笑起來。

葉傾神色自若，“小孤，你可有計劃？說說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