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的時間過的飛快，仿佛隻是窩在床上睡了一個長覺，眼睛一睜，就到了出發的時候。

葉傾不知從哪找了四匹馬，其中兩匹皮毛光亮，線條飽滿，盡管我不是特别懂馬也能看出都是名駒。

青蛇看的連連贊歎，可惜這當然不是給他的馬。

我翻身上馬，回頭看了一眼正和父母告别的葉傾，目光找了一圈，卻沒找到戚言和修月晴。

戚言倒不奇怪，隻不過修月晴…我無奈的搖了搖頭，她估計在生悶氣不出來吧。

“一路保重！” 季嫣眼中隐隐帶淚，向我們揮了揮手帕。在她身旁，葉池風摟住她的肩膀，向我們點了點頭。

晨光熹微，天空灰蒙蒙的一片，隻有陽光用金線勾勒出他們的輪廓。春風帶着淺淡的涼意撫過我的臉頰，我笑起來，也向着他們擺了擺手。

“下次再見！”

說罷，便駕着馬頭也不回的向前疾馳而去。

那時，我們又能有誰知道前路會如此糾葛複雜？兜兜轉轉了近一年的時光，最後散的散，死的死，今日的離别，那樣好的朝陽，竟會成再也不見。

…

洛神宮坐落在望月雪山中，那裡常年大雪，銀裝素裹。在望月雪山的山腳下，皇城能夠到的最遠處，就是洛神城。

“诶诶，請留步！閣下可是來參加花神祭的？”

我們剛過入口就被守衛攔了下來。這裡的守衛都是一身銀色輕铠，胸口印有洛神宮的月牙紋樣。

“是。” 紅衣勒馬，丢給他們兩塊令牌，“這是入場券。”

守衛前後翻看了一番，立刻恭敬的遞了回來，“好的。祝幾位大人在洛神城度過一個開心的時光。”

花神祭即将到來，各處都張燈結彩，熱鬧非凡。我們來早了幾日，便早早的在客棧休整。

“救出玉千瓊之後你想如何？” 葉傾靠在牆邊，手中把玩着一柄匕首，“和他走？”

“和他走？我沒這個打算。” 我正整理行囊，聽聞此言擡頭看他，“他先前救我我很感動，但也僅此而已。我還是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也不明白他說的報恩是什麼意思。”

“報恩？” 葉傾冷哼一聲，“故弄玄虛。先前張老怪還在的時候他就多次想要搶走你，後來他去世了，玉千瓊還是賊心不死。要不是我和葉岚每次都出手阻攔，還真就讓他得逞了。 ”

“你和葉岚？”

葉傾的神色有些不自然，“有些時候…少數時候他也會來看你，但不會讓你發現。”

“…… ” 我沉默的看了他片刻，什麼都沒說。

葉岚這個名字着實讓我五味雜陳。

說他如何看重我，轉頭就能把我出賣給葉林峰。

說他如何輕怠我，卻又故意聯合葉傾把我救走。

他或許不是不想讓我過的好，隻是太過懦弱罷了。

在知道害死我師父的真兇後，我無法恨他，也無法不恨他。

我師父對他這麼好，葉林峰讓他殺我師父，他沒有反抗的就這麼做了，誠然我師父也希望他能這麼做保住他自己，但我就是無法原諒。

至少，如果是我的話，我哪怕是死也不會對我的恩師下毒手。

“我知道你恨他…但是葉岚…他…” 葉傾猶豫了一會兒，小心翼翼的擡眸看我，“他沒有壞到十惡不赦。小孤，你不需要用你的一生去恨他，更不需要為了他放棄你生命中其他好的地方。”

“我知道。” 我輕聲笑了笑，“他配不上我的恨。”

葉傾手中的匕首停下了，“你不恨他了？” 他的聲音中帶着克制的、不敢置信的欣喜，“那你，是不是也不想複仇了？”

我看着他，張了張嘴，後半句話堵在了嗓子裡。

葉傾灰眸明亮，俊俏的面龐被光染的溫暖而柔和，幾乎蓋去了他臉上的疲憊。他穿着黑色的高領勁裝，領子剛好遮住了那條疤，可是盡管看不到，我卻知道那一直都在。

黑暗中撫摸着那條疤粗曠的紋路時，葉傾讓我不要傷心，他說他是自願的，可是我知道，倘若當初我沒有猶豫，而是一路往前跑，他又怎麼會有這條疤？

說到底，都是我的錯。

是我的恨間接的傷害了我愛的人。

葉傾雖然一直都不說，一直都支持我，可是我都明白的。

他一直都希望我能放下我的恨，希望我能看看這世界上除了恨的一切，比如他的愛。

可是我明白我做不到。

有他在身旁的夜是安甯的，卻不代表，那些逝去的亡魂就不存在。

我還是恨。

隻是我恨的不再是葉岚，那個懦弱的、愚蠢的男人。

我恨葉林峰，我恨整個葉家，我恨所有導緻了我師父死亡的人！

如果不是葉林峰，如果不是葉家，那我師父又怎麼會從一個天之驕子變成張老怪！

“…… ” 葉傾眼中的明亮一點一點黯淡下來。他垂眸看着手中閃着鋒銳光芒的匕首，說，“小孤，你不恨他了，那你恨的是誰？”

“一定要現在說這個嗎？”

空氣瞬間凝滞了。

“…… ”

“葉傾，我——”

“沒事。” 葉傾站直身子，淡淡打斷了我，“你不想說，我不逼你，我等你。但是小孤，你應該還記得吧，我說過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