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尾仙?什麼神仙,從來沒聽過,不會是妖怪吧?”
“不是,是有八條尾巴的狐仙哦。”江玺驕傲道。
宴雲嗤道:“狐就是狐仙就是仙,哪裡有稱狐妖為仙的?”
“八尾仙就是神通廣大啊,他什麼願望都能實現,怎麼不能算是仙了?”
他牛皮吹得起勁,誇八尾仙也就變相地在誇他自己了。但他一看沈書顔,就知道他這些小心思早被看穿了,沈書顔擺着一副“我就看你演”的表情盯了他許久。
江玺讪笑了一下,又道:“這位女俠也不似這些凡夫俗子,是店主的朋友?騰雲駕霧到此是要和店主一起做生意嗎?”
“既是女俠定是有要務在身的,我師姐此番下山可是要去斬妖除魔的。”
斬妖除魔?現在世間安定,早在十幾年前那些小鬼小妖就給新入門的弟子當練手了,還有什麼妖魔是需要夜鳴蟬這種年級第一級别的親自出手的?
究竟是什麼妖魔這般厲害?江玺還沒問,沈書顔就先一步道:“不知是何妖怪,如此棘手?”
夜鳴蟬道:“蜃妖。”
能不帶猶豫地告訴他們,想必不是什麼需要隐瞞的。江玺看沈書顔那樣,應該是想和她同去,便趁機從人縫裡鑽出去,想就此跑路。
捉妖又不關他的事,能借此一走了之再好不過。
誰知他還沒跑出兩步,就被沈書顔一抓後領又拖了回去,江玺手腳并用地蛄蛹,心裡連道幾句不講理:“你們要去斬妖除魔别帶我啊!我隻是個神棍,不管這事兒的!”
沈書顔冷聲道:“但我的事,你還沒管。”
“那你可以捉完了再回來找我嘛,萬一我跟着去被弄死了怎麼辦?”
沈書顔揪着他,一字一頓道:“隻要你不亂跑,我保你毫、發、無、傷。”
江玺把他的話當了耳旁風,死活不跟着去。沈書顔就拽着他,任憑他拳打腳踢也不為所動:“蜃妖在何處?”
夜鳴蟬報出了方位,江玺一聽,立馬安靜下來:這不是和指魂針所指方向相同嗎?
江玺瞬間不鬧了,任由沈書顔拎着他走。沈書顔以為他放棄了,就把他放下來讓他自己走。
走前,江玺還不忘帶上那具活屍。
“此行是為捉妖,你帶着它做甚?”
他跟護寶貝似的把活屍護得死緊,繩子還在手腕上繞了三四圈:“我說過這活屍可以拿去賣嘛,搞不好就有人把它偷走了怎麼辦?我還指望着完成它的遺願來攢功德呢。”
沈書顔陰沉着臉,但還是沒說什麼,随他去了。
山高路遠,三人一屍隻能禦劍,但江玺沒有靈力禦不了劍,隻能讓沈書顔載着他,活屍綁着繩子吊在空中。
飛至一座山頭,山中有座小村,但無人居住,已然荒廢了很久。江玺實在想不到會有妖在這裡。仙妖人但凡要修煉,都得找個靈氣充沛的地方,就算吃人也不會找個杳無人煙的村子,怕不是記錯了吧。
走到村口時,江玺以為這村人是受不了山上的惡劣環境舉村搬下山了,走到村中才發現,村子裡的情況遠比他想的要誇張。
每推開一扇門,不論何處必能刷新一具屍體,和那具活屍一樣,青綠發黑的皮膚皺巴巴地挂在身上,一村都是骨瘦如柴的死人。
江玺覺得這些屍體他都該叫一聲“朋友”,但他戲精附體附慣了,看見這等景象便擺出個害怕至極的模樣,一邊吱哇亂叫一邊拉住沈書顔的肩膀往他身後躲。
沈書顔面無表情地将胳膊抽出來,警告道:“别碰我。”
江玺一臉委屈:“可是他們死得好慘。”
沈書顔的目光掃過活屍又掃過屋中的死人:“它們,有什麼區别?”
“它隻有一隻,這裡是一群。”
“……”
“自己走。”沈書顔見他又要來拉胳膊,手一甩将他甩開。江玺見調戲不動,也就不去逗他了。
整個村逛完了都沒發現蜃妖的身影,江玺打了個哈欠,覺得此行怕是要白走一趟了。走到村的另一頭,外邊圍着的栅欄開了個小口,小口外有條石階直通向山腰上一個炊煙袅袅的地方。
此村遍地的屍體,上頭竟然還有人做飯?真是奇了!
江玺正想叫沈書顔過來看,就見他旁若無人地穿過栅欄走到石階上。
“還是别單獨行動,等等那位女俠吧?”
沈書顔聞言停下腳步,走下石階。
“話說她去哪了?怎麼走着走着就沒見着人了?”
江玺正四處張望想找夜鳴蟬,手卻突然被拉起往山上帶。
“你着什麼急?等人齊了再去呗!”
他一連叫了好幾聲沈書顔都跟聽不見一樣,走到屋前,沈書顔才放開他。江玺揉了揉被攥疼的手腕,擡頭一看,完全傻眼了。
茅草屋,門兩邊的大石頭,正屋上的破爛匾額,這不是清心宗嗎?!
江玺發覺事情不對,掉頭就往山下跑,那石階卻似沒有盡頭,下方隐沒在厚重的雲霧裡。江玺鎮定下來,又回到了宗門口。
和清心宗一模一樣,細節複刻得很完美。院中央還坐着個頭戴金冠的老人,溫和地和沈書顔說着話。
“師父……?”
江玺眼前有些模糊,揉了揉眼睛還是看不清,等放下袖子,才看見上面濡濕了一片。
老人和沈書顔聊了會兒,視線又看向江玺,平和、慈愛的聲音和沈若初如出一轍:“怎麼還站在那兒?天黑了才回來,是不是又到哪裡亂跑去了?”
同樣的語氣,同樣的笑容,江玺再也忍不住,任由眼淚糊了滿臉,抱住沈若初哇哇大哭。
沈若初不知他怎麼了,他的好徒兒下山逛了一圈怎麼回來就哭成這樣?沈若初叫他不住,隻能拍拍他的背讓他平複一下情緒。
江玺哭夠了,才把臉擡起來,仍是抽噎着說不清話,隻知道叫師父。
“師父在這兒呢,”沈若初見他一時半會兒緩不過來,就看向沈書顔想問他發生了什麼。
沈書顔也不知道,江玺之前還好好的,回來就成這樣了。
沈若初無法,隻得先安撫道:“是不是在外頭被人欺負了?我叫你好好練劍法你不練,如今長記性了,是不是該勤奮些了?”
“好了,餓了沒?讓師父看看你們在山下都買了什麼……買了頭豬?怎麼不叫屠戶把豬宰一宰,一整隻吃不了多久就放壞了。”
哪裡有豬?江玺吸着鼻子去找豬,除了身後的活屍什麼也沒有。
“你看看,肉也隻有這麼點,下次買要選那種肥瘦相間的……”江玺睜大眼睛看着自家師父在活屍臉上扯來扯去,末了又評價一句“不是頭好豬”,然後就從江玺手中接過繩子想把“豬”牽到廚房裡去。
“師父等等!”江玺連忙阻止,他可不想看到師父拿把菜刀把那隻所謂的“豬”砍得身首分離手腳亂飛。
他抹了把臉,盡量讓五官看着沒那麼扭曲:“師父,你看這豬這麼瘦,還是養肥了再吃吧。”
沈若初更奇怪了。
阿江前幾天不是還吵着鬧着要吃肉嗎?怎麼現在肉到嘴邊反而不吃了?孩童的心思,果真難以捉摸。
“嗯……随你吧。”
唯一的肉沒了,晚飯又是粗糧饅頭,江玺以前吃難以下咽,如今吃卻是震撼美味。吃飽過後,江玺才騰出心思來思考當下。
這蜃妖還真有點本事。迷惑不了他的心智就利用他的感情,當真無恥。如此精美的海市蜃樓,難怪能幹掉一村的人。
這裡的一切都是假的,沈書顔倒是真的。江玺看着迷失在美好假象裡的師兄,不知在他眼裡,自己是什麼樣的。
“師兄。”
沈書顔回過頭:?
江玺緩緩擡手,指着臉道:“我的臉,好像有些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