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年人還僵着,手上的劍半天沒入鞘,從頭到腳也就隻有腦子轉了兩輪,江玺這話問的,說“沒”不行,說“有”也不行。說沒影響,那句“帶回宗門審問”前幾分鐘才剛從嘴裡說出來,舌頭都還沒放回原處呢,這三字一出可謂是把臉打得啪啪響;說有影響,一隻田鼠精能有什麼影響?毀滅世界還是擾亂人間?方年進退兩難,最後還是江玺給了他個台階下,沒要他具體的回答。
集市上隻有兩類人,買家和賣家,治安和衛生無人管,那這田鼠精擺在此處也太影響街容了,江玺作為一個有素質的妖怪,同類的屍體肯定要幫着處理,于是無視了觀衆們異樣的眼光,把田鼠精扛在肩上就往回走。
“你怎麼還把它帶回去?”這田鼠精身上一股騷臭味,宴雲一靠近就捂緊了鼻子,“你……你不會要帶回去吃了吧?”
江玺回敬了她一個無語的眼神:“我還沒餓到這種程度。”
出了巷子後,江玺找了個角落把這田鼠精燒了,離終極考核還有幾天,耍也耍了鬧也鬧了,是時候抱一下佛腳了,雖說用處不大,但怎麼說也圖個心安。
“你剩下幾天打算怎麼過?”
“還能怎麼過,拿着刀到處砍呗,把它磨快點。”
……腦回路清奇,第一次見有人比試是靠刀快不是靠刀法的。
“師姐呢?她不買把像樣的劍?”
好歹疊層buff吧。
“她用不着,劍好不好對她來說都一個樣。”
好吧,學霸确實不用在意筆好不好用。
道了别後,三人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師父,江玺走到門口,卻不進去,而是拉着沈書顔繼續往山上走:“師兄,反正現在回去也睡不着,我們不如做點有意思的事。”
“什麼有意思的事?”
“第三場考核無非就是兩個人過過招,我好久都沒和師父對打過,劍招都快生疏了,你陪我練練手呗。”
沈書顔道:“我們兩個的劍術都是防守居多,如何對打?”
“輪流吧,一方進攻一方防守,也不用外放靈力,就是把之前學的過一遍,保持下手感。”
“……嗯。”
山林裡還是有不少寬闊平坦的地方,有些大點的散修宗門就喜歡建在這些地方,江玺找了個比較寬敞的位置,擺好架勢。沈書顔見他準備好了便轉過手中木劍向他攻來。
江玺盡管資質平平,但勝在肯學,記性好,一部分也多虧沈若初的引導,招術上雖沒有創新使用卻很連貫,見招拆招用得極好,基本上沈書顔的進攻他都能擋下來。
兩人收劍時,該過的劍招也過完了,沈書顔也從中品出不一樣的感悟來。這木劍确實和其他劍有很大差别,使的力大了劍就會彎折,使的力小了打不出威力來,每一下用的都是巧勁,卻剛好極大地保存了體力,為最後一擊做好了準備。
如果最後能将力量都集中到劍尖上,說不定真能一擊必勝,讓其再無還擊之力。
“師兄,來了!”江玺調整狀态,作為攻方向他襲來。兩個身影一來一回,腳下是飛旋的落葉,頭上是高懸的明月,白玉劍劃過的間隙中,沈書顔迅速蓄力,兩劍相碰的瞬間,江玺并未感覺有多大的力道,可下一秒他整個人就飛了出去。
???
訓練中受傷是常有的事,江玺往些時候經常被沈若初拍飛在地上,一開始還要在床上躺半日,身上大片大片的淤青,後來飛熟了就不覺得痛了,到後來淤青都沒有了,砸地上了又爬起來打,徹底給他練就了一身鋼筋鐵骨。
習以為常後,江玺也懶得調整姿勢了,反正又摔不疼,還可以借此讓沈書顔背背他,以此來少走幾步路,不用貢獻耳朵和尾巴。眼看着都要摔到地上了,身上卻被纏住往一雙柔軟的羽翼裡帶,沈書顔用蛇尾接住他又用翅膀做緩沖,讓江玺平穩落了地。
江玺站定,見沈書顔還纏着他就用手指點了點,垂在腰側的尾尖不動聲色地蹭過他的腰帶,随即若無其事地收回。
“師兄,我感覺你最近半人半蛇的狀态使用次數有點多啊。”
沈書顔變回人形,道:“至少沒有被發現。”
江玺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含糊了幾句又扯開話題:“店主好像沒有誇大其詞,這‘蒼官’貌似真有避鬼的作用。”
劍身上的符文刻得龍飛鳳舞,和狂草沒什麼區别,看着卻有一種别具一格的美感,沈書顔摩挲着劍身上的紋路,暗自想到,如果世上的惡鬼能被收光的話,他走到哪就殺到哪,等把山川大河走遍的時候,惡鬼也被收盡了,江玺再走的時候,就不會害怕了。
人在疲倦的時候最容易入睡,尤其是體力消耗過後,江玺來的時候還說睡不着,回去的路上一步一個哈欠,沈書顔要背他回去他又不肯,無奈隻能一直和他聊着天讓他稍微保持一點清醒,等回了房,江玺幾乎是沾床就睡,沈書顔戳了他半天沒醒,隻能幫他脫了鞋子和衣服,給他擺擺好了蓋上被子,然後就憑借自個兒旺盛的精力乘着天還沒亮獨自練劍去了。
最後幾天玩兒也似的過去了,江玺完全沒有大戰将臨的緊張感,該幹嘛幹嘛,除了把知識點複習一遍,考前把劍仔仔細細擦了一遍就去了考場。
仙門的構造大多都類似四合院,可能因為四大門派是這個布局,其他門派便一一效仿都造成了這個樣式,正大門進去後就是丹劍陣篆合抱的空曠場地,其他閣樓就零零散散分散在外圍。中間的場地就是此次考核的擂台,平時和地面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一到比武時,便緩緩升起一個高台,四位掌門坐在中央的樓上,以此來看台上弟子的表現。
進場時,負責管理秩序,協助考核開展的師兄師姐會給前來參加考核的弟子發放一個手環,手環并無過多裝飾,上面隻嵌着五片葉子,輸一場,葉子就掉落一片,五場比完後,剩餘的葉子小于三片者視為考核失敗。
有了前兩次的篩選,能拼到最後一場的弟子不足百位,比五場已經足夠摸清每位弟子實力了。準備了數年有餘才走到這終極試煉,大部分弟子都緊張得不行,生怕一不小心就發揮失常,剩下的那部分要麼是實力強悍的,要麼是像江玺這樣心态好的。
進門的時候,江玺還聽旁邊的弟子在小聲交談。
“你說,我能不能過啊?”
“萬一他們給我分配到那種特别厲害的怎麼辦?”
“要是考不過,我以後咋整……”
切,說得像這場打得不好以後的人生就毀了一樣。能通過最初靈根篩選的必定都是有些底子的人,江玺聽過不少因為裡邊高手雲集,壓力大而退學的,或是嫌訓練艱苦半途而廢的,能堅持走到這步,已經戰勝一大部分人了,還要做得多好呢?有這樣的毅力和實力,就算不能成為仙門的一份子,到了山下也不會過得多差的。
江玺不知這些人的悲觀從何而來,隻要他拼盡全力就好了,見沈書顔還在研究手上的編織環,就拉下他的手腕,讓他的注意從手環上轉移到自己身上:“你怎麼一直在擺弄這個?”
這環看着不甚結實,沈書顔擔心打鬥時若将手環打壞了,該如何判定輸赢呢?
看得這麼認真,難道喜歡這個手環的樣式?
“我也會編手環,等打完了我編一個送給你。”
沈書顔一怔,緩聲道:“……好。”
誰在第幾輪上台,和誰對打有一個專門的名單,江玺看了一眼,真是冤家路窄,最後一場就是他和方年的,而第三場,居然是他對打夜鳴蟬。
他又偏過頭去看沈書顔的,沒遇上什麼熟人,不知道對方實力如何。
沒輪到自己時,弟子們有些在一旁觀戰,順便取取經,看看别人是怎麼打的以此優化戰術,有些就在一旁練招,堅信一套能秒人。
江玺和沈書顔作為散修,次序稍微靠後,今日比試過的弟子,會暫停考核,恢複好了體力再繼續,因此這場考核會持續好幾天。
前幾場打來打去就那麼回事,等到宴雲上場時,人群突然議論四起。大刀,威風;姑娘,好看,大刀加姑娘……違和。參加比武的那麼多弟子中,宴雲可能是唯一一個用刀的,仙集上不是沒有好看的劍,雕花綴柳的比比皆是,偏偏還真有女孩子選一把殺豬一樣的大刀的。
對面的考生還以為是她忘帶了或是劍折斷了隻能拿刀來替一替,就想把手上的劍拿給她用,刀太笨重,打起來肯定沒那麼輕巧,這樣的比試赢了,豈不是勝之不武?
宴雲卻不稀罕他遞過來的劍,把刀一提大喝一聲就奔襲而來:“看招!”
對手沒料及她出招,急忙橫劍格擋,本以為她可能提刀都費勁,拿把刀來也隻是壯壯膽子漲漲士氣,沒想到她還真就用這把刀,把劍法用得行雲流水,刀舞得虎虎生風,一砍一抹自然流暢,反而和她對打的那名弟子被她砍得氣喘籲籲,每擋一刀都耗去大段的體力,最後,竟是被宴雲用這把刀抵在地上,敗下陣來。
議論聲早不知什麼時候就停了下來,宴雲把刀往肩上一抗,大步流星走下了擂台。
“咋樣,我那波帥不帥?”
“帥帥帥,宴大軍真是令在下佩服不已。”
“那是”,宴雲被他誇得樂呵,就想把刀借給他用:“要不要試試老娘這刀?跟你說了轉起來一砍一個準。”
“那不行,我今早擦得亮锃锃的劍,不拿出來晃兩圈豈不浪費了?”
輪了十幾場之後,也輪到江玺上了台。對面的人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道:“江玺……沒聽過,散修?”
江玺也不否認,大大方方地點頭。
那人不屑地“啧”了一聲,像是認準了他這個野雞門派出來的人沒什麼真功夫,三兩下就可以把他打得落花流水滿地找牙,原地嘲諷良久,才勉為其難地和江玺過起招來。
上來就是貼臉開大,一套技能組合炫技一般打了個遍,江玺也不出手,隻是格擋閃避,隻在必要時出手拉開一些距離。這樣頻繁的抵擋隻有在對手越打越順,而自己處于劣勢時才會出現,但看江玺的樣子,非但沒有節節敗退,反倒遊刃有餘,任對方怎麼無腦攻擊都安穩地待在擂台中央,一點慌張錯亂都沒有,站在高樓上看全場,就跟逗狗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