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千年前的古堡内。
大廳金碧輝煌,随處可見鑲嵌在牆壁和廊柱上的名貴寶石和珍品,第一眼看都會有種閃瞎眼的感覺。
奢華貴氣是真,卻也充滿了暴發戶的炫耀意味。
但這是古堡主人的喜好,沒有人敢多說一句。時郁的品味就是如此,他喜歡又貴又閃的珍藏品。
将自己的珍藏放于衆人眼前,在時郁看來,這是一種分享。
讓别人目睹自己的珍藏,是一件很愉悅的事,也算是滿足别人想要讨好他的心思——給大家尋找珍寶送他的機會。
大廳的主座上,時郁恹恹地搖晃着一杯紅色液體,他無精打采地拿起高腳杯,杯口抿在唇邊遲遲不動。
“殿下還是沒有食欲嗎?”
這是數千年前的血族,按照時間推算,當時的親王陛下應當是千年後親王的爺爺。
親王陛下開口詢問後,周圍的高等血族們也跟着開口,一片關切。
這杯液體是目前最美味的血液。
前幾天開始,時郁便沒了食欲,即使幾天沒有進食,他也對眼前的佳肴毫無興趣。
得知這個消息,親王陛下便火急火燎地組織起來,要提前為時郁舉行獻祭儀式。
某種意義上來看,說時郁是血族的珍寶也不為過。
畢竟,時郁是血族目前唯一的返祖血脈,有着比初代血族還要優越的血脈傳承。
血族中以血脈能力為尊,即使是親王,面對這樣優越的返祖血族,骨子裡也有着俯首稱臣的本能。
按照道理,如果時郁想,他甚至可以在一衆血族的簇擁下坐上親王的寶座。
無奈時郁過于鹹魚,對于做親王陛下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毫不猶豫地拒絕。
獻祭儀式本該是在血族成年時舉辦的,而時郁才八百歲,距離成年還有好幾百年。
血族一千歲成年,一般情況下在成年左右會産生沒有食欲的情況,這時候需要進行獻祭儀式,選擇一名滿意的人類完成初擁。
這是一場對于血族來說的神聖時刻,親自咬上自己看中的獵物的脖頸,再細細品嘗他流動的甘甜。初擁需要将人類的血液吸食殆盡,再将自身的血液進入人類身體内。經過初擁,人類可以被轉化為吸血鬼,這也是血族給人類印上标機,宣告自己的歸屬權。
吸血鬼和血族也是不同的,吸血鬼是最低等的血族。
*
遠方的林間小道。
簡陋的馬車在泥濘路上奔馳着,馬車夫戴着足夠遮擋臉部的黑色帷帽。疾風掠過縫隙,自帷帽間偶爾可見到一雙泛着紅的眸,和一張不健康快要幹裂的黃膚。
車夫是一個吸血鬼。
馬車狹小,裡邊滿是人類,不敢發出太大的抽泣聲,幾個人擠在本就狹窄的空間内,眼淚的鹹濕氣息濃郁。
唯有一人不同,他被擠在中間,隻看得見一雙黑曜石般的眼,此時麻木到毫無情緒。
少年是剛成年的模樣,他的臉頰瘦削地過分,卻不影響整體輪廓的美感。
大概是混血人種的原因,他的五官立體優越,濃眉如墨,鼻梁高挺,卻因為格外的沉默在一衆哭鬧啜泣的少年少女中顯得異類。
“啊——”
馬車大大的晃了一瞬,像是車輪碰到了大石塊,引得車内的人驚呼,抽泣聲被迫暫停。
“呸!一群晦氣的東西。”車夫罵罵咧咧的聲音響起,他拉開車上的窗,手裡的馬鞭指着最裡邊的幾人,話語裡滿是煩躁。
“低賤的玩意,再哭就别怪我先抽死你們!”
本就壓抑的抽泣聲一時間消失,少年少女們都低下了頭,不敢對視上對方那可怖的眼——吸血鬼,是血族的最邊緣人物,即便這樣也讓他們恐懼。
他們不敢想象接下來的走向,但更害怕現在就死亡。
人類與血族的争鬥從未停止,但也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條産業鍊,血族的獻祭儀式需要人類,這些人類也大都是被人賣給血族的。
車夫滿意的哼了聲,他仔細看了一圈,車内的都是長相極佳的人類,尤其是擠在中間的那個少年。
這群人類看不出,他卻知道。
少年有着一雙半血族的眼,這是血族和人類結合生下的後代,是令人所不齒的存在。
不同的是,這個半血族的發間還隐約露出了毛茸茸的一點圓弧,白色的軟毛裡夾雜着一點灰色。
“狼人和血族生下的雜碎?”車夫輕蔑地嗤笑。
狼人的特征便是發間的狼耳,大部分是灰色的,毛質較硬,尖尖的立着。但這個半血族的耳朵卻并沒有狼人那般的尖,三角尖的弧度更圓。比起狼人的耳朵,倒更像是狗狗的耳朵,白色的毛茸茸裡混進了一點灰色。
“不倫不類的東西,呵。”
但在他看來,這個低賤的半血族卻是可以賣出好價錢的交易物。親王那裡正在舉行獻祭儀式,挑剔的大人物們對于獵物極度挑剔,而這個半血族的血很誘.人。
再配上這極佳的皮相,正是獻祭儀式的最好獻祭品。
車夫渾濁的眼裡冒出了貪婪的惡意,深深地粘在聞祀的身上。
低等的血族不敢觊觎此等美味,如果能讓今日奠基儀式的主角時郁殿下青睐,就是最大的榮幸。
像是感受到什麼,聞祀漆黑的眼擡起,如同一汪深譚與車夫對視,平淡的像是蟄伏的獸盯上了想要撕咬的對手。
在沉默中不死不休。
車夫被少年盯得心裡發毛,他狠狠瞪了他一眼,“我可警告你們,接下來的獻祭儀式很重要,血族的大人們會來挑選看中的獻祭品,這是你們的榮幸,能夠成為大人們的血仆。”
車夫說話時滿是向往,仿佛巴不得自己成為那獻祭品,這是吸血鬼對高等血族們的天然臣服。
血族間的等級劃分鮮明,隻有血脈純正的血族們才能被稱為血族,低等的隻是吸血鬼。
馬車在坑坑窪窪的道路上繼續前行,這次車内的獻祭者們不敢再放聲哭泣,生怕惹惱了車夫,隻敢抖着肩抽噎。
越往林間深處,天色愈發昏暗。頭頂一片黑壓壓的烏鴉飛過,給靜谧的林間添了幾分詭異的生氣。
終于,馬車穿過森林的蔭蔽,停在了一座古堡前。
在衆多荊棘和粉玫瑰的環繞下,矗立着一座古堡。藤蔓纏繞着古堡的底部,比起修建,它更像是自荊棘花叢中綻放而出。古堡的年代悠久卻不顯老舊,鎏金打造的吊頂火燭在昏暗的夜裡燃起光明,映過透明的窗照到屋外。
相比于古堡,它或許該有一個更适合的名字。
——玫瑰城堡。
“晚好,先生。”
古堡的管家是一個年輕的青年,他叫蘭隐,正安靜站在門前,見到駕駛馬車的低等血族也沒有失禮。
車夫早沒了之前的氣勢,他點頭哈腰陪笑,“大人您好,馬車裡就是今天的獻祭品,希望殿下能夠喜歡。”
蘭隐點頭,戴着白手套的手掀開馬車前的布,仔細打量了一圈車内的獻祭品,尤其是處在中間的少年。
車夫怕管家嫌棄半血族這種低劣的獻祭品,他連忙解釋說:“這個半血族……”
怎料還未待他說完,蘭隐便收回了視線。
“帶獻祭品們去洗漱換衣。”
話落,一旁等候的仆人們上前,有條不紊地行動起來。
主座居高臨下,大廳内的高等血族們觥籌交錯。
時郁坐在可以總覽全局的座位,與其說是他看别人,不如說是方便别人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