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這樣啊。”
這倒是像沈旭的手筆。
顧珍曼笑起來:“回家就好,不然出了事可得吓死我。”
餘歲抿唇,低頭繼續算沒做完的題,顧珍曼問完想問的也沒再逗留,扯了幾句便說要上廁所先走了。
良久,餘歲才放下筆。
那晚其實她壓根就沒回家。
當時餘歲已經走出莊園門口好遠,遠到扭頭隻能看到莊園模糊的外部輪廓,可即便是這樣也看不到一輛路過的的士,想來是私人莊園的緣故,主人賓客大都有專車接送。
明明咬牙再走一段時間說不定就可以徹底走出這片莊園,但老天似是專門和她作對,天空突然下起雨,越來越大,把剛吹幹的頭發又全都淋濕。
餘歲身子骨本就弱經不起這麼折騰,其實就是窮,沒錢看病買藥。
最後,思忖一番,餘歲決定原路返回。
意外的是,莊園的大門沒關,甚至連個看守的人都沒有,就這樣一路暢通無阻地進到裡面。
再次碰到段郁的時候,少年正裸着上身,靠在泳池邊上,手裡還拿着一杯沒喝完的紅酒,很是懶散的模樣。
餘歲本想着在莊園裡随便找處落腳的地方,哪怕是走廊也可以。甚至提前為撞到段郁時編了個借口,就說當時走得急手機忘拿了。
然而當正真看到少年的那一瞬,腦海一片空白,反而是段郁先打破沉默,率先看過來。
“餘歲,你想學遊泳嗎?”
等餘歲再回過神段郁已經站到自己面前,退無可退。
*
後面一連好幾天大家都沒有段郁的消息。
不過偶爾還是能從顧珍曼的嘴裡聽得一些蹤迹,比如前兩天段郁和校外的人在響尾街打了一架,再比如,段郁好像談戀愛了,昨天有人拍到他陪一個漂亮女生在逛街。
餘歲不喜歡八卦,顧珍曼這幾天又恢複了高高在上的模樣沒來纏着她,倒也落得輕松,再過一周就期末考了,到時候就有機會重新換座。
為此,餘歲重新過上了之前的生活,班級、圖書館,家三點一線。直到一次放學被一夥人堵住,常規的生活才被打破。
“小妹妹,說謊可不是好學生哦。”
說話的正是前段時間讓她向段郁傳話的人,青年沒了之前的好脾氣,一把扯住餘歲的校服領将人押到懷裡,就這麼攬着明目張膽地走進遠處的巷子裡。
今晚是餘歲值日,出來的時候要比平常晚一些,校門口人群稀散,根本不會注意到這頭的動作,就算注意到了也沒人敢惹社會上的混混。
進了巷子裡,餘歲被青年一把推到牆上,踉跄一步,身上的書包也被搶了去。
幾個青年少女三兩下就将書包橫掃一空,裡面除了标志的高三生必備的幾套五三真題外就隻剩一件昂貴得不像是餘歲這種一雙鞋穿一年的人能擁有的東西。
段郁的外套。
餘歲眼睛一亮,伸手去搶,反被用力一推,徹底摔在地上。
青年抖了抖手裡的外套,問她:“這不是你的吧?”
餘歲抿唇不語,隻是一味倔強地盯着他們看。
青年蹲下身,撿起地上的一本五三真題摔到餘歲臉上,“什麼眼神,告訴你别給爺犟,爺最不怕的就是硬骨頭,快點告訴我們段郁在哪兒,爺找他有點事兒。”
“找你爺爺我、幹嗎?”
餘歲聞聲回過頭,就見巷子盡頭,段郁不知何時出現,一身黑色沖鋒衣,下巴揚着,露出鋒利的下颚線,眼皮很薄,唇線拉直,一副不好惹的模樣。
青年揚聲道:“草,要不是上回你耍詐,現在斷腿的就是你了。”
段郁冷哼一聲,眸底狠戾之色昭然欲揭:
“蠢就是蠢,廢什麼話。”
緊接着,段郁一個飛踢踹過來,青年反應不及猛得摔翻在地,但很快又從地上爬起來朝段郁揮出右拳。
兩方瞬間扭打在一起,段郁雖然隻身一人,但仍舊占上風。
餘歲趁着混亂很快從地上撿起丢落的五三真題,但上面仍不可避免的被留下幾道交錯的腳印,餘歲左顧右盼,抱緊書包準備先溜。
但巷子的兩個出口被段郁和青年各占一半,一時半會兒還真就出不去。
不過這麼看男生打架可要比女生斯文多了,至少他們不會薅着對方頭發彪髒話的同時叫喊着誰先松手,卻暗暗施力。
他們隻會抿唇狠踹,逼着對方認爹和吐血,但也有特殊情況,比如對面的那夥人中突然有一個青年從袖子裡亮出一把小刀。
不長,但足夠鋒利,插入胸腔會捅穿肺子三分之一的程度。
很顯然對方借着段郁身後的視野盲區,有恃無恐。
這時,身後有什麼東西撞上來,段郁向前踉跄一步,回頭,是餘歲單薄的脊背。
少女明明沒有太大力氣,卻死死攥住對方遞來刀的手。
那一刻,一股難言的情緒劃過心頭,像是一座塵封以久的冰山上突然開出一朵小花。
不絢爛,但足以叫人看見。
段郁抿唇一把将餘歲扯到身後,緊接着青年被踹翻在地再不能動彈。
突然巷子口外傳來警車鳴笛的聲響,許是路過的熱心市民報的警,隻見原來還氣勢洶洶張牙舞爪的一夥人瞬間被吃了膽子,自顧不暇的四處逃竄。
巷子裡一瞬安靜下來,梧桐樹葉被吹得沙沙作響,路過的風輕柔地扶起少年額前的碎發。
良久,段郁出聲詢問:
“餘歲,你想要什麼?”
餘歲隻是沉默不語,彎腰撿起丢在地上的書包,并将那件昂貴的外套遞給他,最後在段郁困惑的目光中僅留下一道單薄卻又倔強的背影。
也是那個時候段郁才明白,這個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靠近他,都是為了索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