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大家玩鬧說笑之餘,古琴沒有忘記要驗證内心答案的這件事,整個過程中,她頻頻暗暗地觀察着坐在她側前方的李熠默的一舉一動。
他今晚沒怎麼說話,古琴看得出他是煎熬的,雖盡力在維持着得體的模樣,但是,那令他心痛的心事還是通過他的眉目徐徐溢露出來了點點滴滴,因為他本就眉濃黑、目深邃,所以隻是輕微的一皺一眯都會讓他容貌上的混血之感愈發強烈。
“好啊,這小子,原來隐藏得這麼深,真厲害,都這麼長時間了,我才發現。”古琴心想。
“平日裡雖不苟言笑,但一見到她就說說笑笑的你,今晚怎麼沉默到如一座孤島,你在難過對不對?”韓岩岩心想。
“她愛的人是我,不是你,你再愛她也沒有用。”奚南心想。
“雲姐和南哥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和我情投意合的那個她也不知道在哪裡,先不想這些了,努力拍戲靜靜等待,就好。”文斐心想。
而被多數人關注着的李熠默呢,什麼都沒有想,隻是默默感受着一種無力之感慢慢地侵占了他的全身,如果非要讓他作出一個形容——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片被掐斷了葉柄的葉子。
也不能通過獨自地吃和喝來調解、來掩蓋,因為今夜的他,根本沒有任何食欲,誰讓胃是個情緒器官呢。
……
嬉笑過後,雲子辛裝作漫不經心邊夾菜邊說:“文斐,你要拍的下部戲叫做《竹灘》,竹子的竹,河灘的灘,一個古偶劇,女主是一個新人,真名叫安淮,藝名叫淮如,這部劇就是為了讓你帶她而開的,7月18号左右開機,你好好休息兩天,然後趕緊讀劇本吧,岩岩你還是像以前一樣跟着文斐,和他一起做查資料、研劇本的工作,還有一個月左右的時間,你們要抓緊準備。”
雲子辛說完後,韓岩岩和文斐異口同聲問了句:“姐(雲姐),這件事你怎麼沒跟我們提過呢?”
“人家早就把戲台子搭好了,戲服什麼的都做好了,這出戲,非唱不可。”
沉默了許久的李熠默終于開口:“對方把全部的劇本都給我們了,我和她看過了,劇本上沒有什麼小九九,文斐、岩岩,劇本明天我會給你們。”
“能看到全部的劇本内容挺好的,大費周章地隻捧一個人,班底不會差,劇的品質應該是能保證的。”
奚南聽到文斐這麼說,就接了句:“這部劇子辛是制片人,大部分事情我們能做主。”
雲子辛本想說一句“我其實就是個挂名的,做不了多少主”,但考慮到這句話說出來沒有什麼意義,就忍住沒有說。
注意到大家提這事兒的時候語氣稍顯沉重,文斐便笑呵呵地說道:“出道這麼多年,見得多了,我有時候還挺喜歡接這種劇的,我的獲利不會少,而且,就像我剛才所說的那樣,隻捧一個人的這種劇,是有真心實意在裡面的,質量不會差。”
古琴點了點頭,附和道:“這話沒錯。哎哎哎,那個事,你們聽說了嗎?就是前段時間播出的《赴一往情深》那部劇,裡面就塞了好多人,可是塞的那一群人都是小資本方的人,劇方對小資本方的人雖然上心但沒那麼上心,又覺得請了大流量帶劇絕對穩妥,就随意拍随意制作,負責後期的制作公司也是個半吊子,是劇組的制片人的親戚開的公司,妝造也是誰的親戚帶來的人,反正這部劇從頭到尾就是答應捧人,收了錢,請大流量帶,乍一看,有誠心實意,實則呢就是應付差事,拉幫結派的就是為了搞投資商的錢,他們打算讓大流量的粉絲努力,劇方一點兒都不想努力,結果就是,粗制濫造的劇撲得那叫一個慘不忍睹,差點賠死,現在業内都在看笑話呢,說劇方玩套路差點把自己玩死,活該。那個大流量的經紀人偷偷跟我說,以後這個劇方遞過來的本子他都會想辦法給拒了,因為被騙得太狠了,簡直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搞得他帶的大流量的口碑都差了一些。既然來我們這兒的是位大資本,肯定不會那麼自作聰明的。”古琴拍了拍文斐,接着說,“既受之則安之,文斐你好好演,雖然被吸血在所難免,但是吸過去的血留不留得住那就怪不到我們頭上了。”
“嗯,我知道,琴姐。”
“文斐肯定沒問題。”
“姐,我和他一定好好研讀劇本。”
……
聚餐結束後,韓岩岩就跟着雲子辛回到了雲子辛的住所。
聚餐桌上有很多話都沒來得及說,這會兒,倆閨蜜躺在床上又開始聊了起來。
“姐,《執着爛漫》這部劇到後期的時候有人加戲,扉頁很多,那個加戲的女演員叫蘭婷雨,在劇中飾演的是文斐的妹妹,本來她的戲四月份就結束了,五月底的時候她來又拍了一周多。”
“加吧,外戲我們也管不了,霓衆影視算是為數不多的各方面還可以的公司了,業内地位很高,隻要給我們保證過的東西不要少就可以,關于加戲的事文斐他沒說什麼吧?”
“文斐的看法和你一樣,因為蘭婷雨加的戲對文斐的戲份和高光沒啥影響,文斐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嗯,文斐長大了。”
“還有,文斐跟我說蘭婷雨會加戲他一點兒也不意外。”
“為什麼?”
“他沒細說,但我猜肯定又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
“嗯。”
“姐,”韓岩岩翻起來把被子拉到雲子辛的肚子上,用一隻胳膊撐着身子繼續說,“姐,你覺得文斐這樣算不算是一種妥協?”
“沒有超出他自己做事原則的退讓就不是妥協,超出了,文斐還不以為意,那就不是我看上的那個文斐了。”
“就是水至清則無魚是吧姐?可如果超出了又沒辦法改變該怎麼辦?”
“琴姐今天說了,太過分了就是賠錢賠信譽,活該。”
韓岩岩“騰”一聲躺下:“哈哈哈,那我就不愁了,坐等那些沒一點原則的公司倒閉大吉,沒一點原則的藝人塌房萬歲。”
“你的這小腦瓜子一天天操心的事還挺多。”
“姐,因為我也想出份力,但是無奈自己能力不夠,所以我看到有些事的時候就隻能幹生氣、幹着急。”
“你有這份心,别人肯定也會有,放心吧,想要市場,就會有人做精品。”
“就像姐你這樣的是不是?”
雲子辛努了努嘴說:“難道讓我自己誇自己?哈哈哈。”
“姐,你就是我心中唯一的獨立大女主,我真的好佩服你。”韓岩岩說着就抱住了雲子辛,不僅用臉蹭了蹭雲子辛的肩膀,還把一條腿搭在了雲子辛的身上。
雲子辛摸着韓岩岩的臉說:“岩岩,其實很多時候我也要低低頭彎彎腰,才能得到一點點我想要的東西,要不是有我爸媽的錢,有很多人的幫助,還有奚家這個大靠山,我一個人是不可能讓塔風傳媒發展到今天這一步的,雖說我确實有點能力,也夠堅持夠有原則,但沒我說的那些最基本最牢靠的東西,想要做一些大事業,幾乎寸步難行。”
“姐,我以前認為人隻要腳踏實地,好好努力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也許吧,有概率。”
“現在我覺得有些東西不是光靠努力就能得到的,是得有依靠、受幫助。”
“嗯,一個人不可能不依靠什麼、不依賴什麼就能滿身榮光地活在這個世界上,我們常說的‘獨立’二字或許不是真的獨立,沒有人能夠做到百分之百的獨立。”
“你說得對,姐,‘人’這個字的一撇一捺還互相支撐着呢。”
“所以啊,你以後就不要給我安那些不切實際的名号了,我們吃飽穿暖,好好做事就行。”
韓岩岩“騰”一聲又翻了起來:“姐,你這麼說我也不同意。”
雲子辛已經習慣了韓岩岩的一驚一乍,淡定問道:“嗯?怎麼了?”
“姐,在我這兒,你就是很厲害,就是像神仙一樣厲害的人物,就是像仙女一樣美麗的人物。”韓岩岩一臉認真,語氣懇切十足。
……
聊着聊着,雲子辛就不說話了,但韓岩岩還很清醒,她睜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雲子辛的睡顔,感受着她身上如小時候一樣溫暖柔和的氣息,有意識地就将她自個兒的思緒拉回到了二十二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