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付淮盈從偏殿出來,就見紀原站在院外等她。
“紀原,怎麼這麼早?”
紀原看着她有些困倦的臉龐,恍了恍神,“不是要去付家?走吧,跟我一起遞聖旨去。”
付淮盈還困着,迷迷糊糊的和他出了宮,甚至都忘了和陳患離打個招呼。
直到眼前遠遠出現了付家的宅子,她才清醒,擡手搭在胸口上,莫名的有些痛快。
“等我一下。”
付淮盈翻身下了馬,她得去趟醫館,昨日留在宮裡,也不知道大虎怎麼樣了,林晏安隻說沒有性命之憂,卻不知道傷得多重。
她跑進去的時候,險些沒摔了一跤。
大虎一隻手上夾着竹簡,用一塊布條挂在脖子上,坐在椅子上,翹着腳臉上貼了好些布條,和三位斷了腿的,打葉子牌。
付淮盈無奈扶額,見她無事,還如此活潑,放心下來,從醫館出去,踏上馬,繼續往付宅去。
紀原騎着馬跟在她旁邊,看着她穩穩的坐在馬背上,“你不是不會騎馬嗎?”
付淮盈笑笑,“所以我就去學了呀,我怎麼能有不會的事情呢。”
紀原笑起來,“還是這麼不服輸,他被保了,你心情不太好吧?”
付淮盈瞥了他一眼,“我心情好着呢,本來的目的就不是他,再者,陛下這次給我賜的宅子必然不會比之前的差。”
“畢竟讓你受了這麼大的驚吓。”
紀原看着她,把驚吓兩個字咬得重了些,像是什麼都看透了一樣。
付淮盈垂眸,沒有說話,她隻是給溫霜葉下了點藥,讓她越來越瘋,每次回府,她都會灑一點在她身上,早晚她會瘋癫而亡,卻沒想,她會瘋到不顧兒子的前程縱火燒宅,死得比她算得要早得多。
不過,她府中的下人都不見了,又恰巧昨晚寰王府進了刺客,巡防隊都過去了,特别恰好,她宅子起火竟然沒有人發現,直到火勢漸大,才有人注意到,這要是說和寰王無關她是不信的。
前世寰王還算好說話,很多事願意給她行個方便,但今生這個,不一樣,一心要殺她,那就沒辦法了,她畢竟也答應過患離,哪怕殺幾個皇子也無妨,他們隻能不死不休了。
“到了。”
聽到紀原提醒,付淮盈回神,下了馬,緩緩擡眸去看上頭先帝賜的牌匾,前世那場大火,将整個宅子燒得隻剩灰燼了,包括這個牌匾。
“風水輪流轉啊。”
紀原回眸,“什麼?”
“沒什麼。”
風水輪流轉,前世縱火燒宅的是她,今生卻是溫霜葉,做了女官的是她,死的是付淮柔。
付流松戰戰兢兢的在家裡等着皇帝的責罰,他隻祈禱不要降職,哪怕是挨廷杖也無妨,隻要不降職便好。
但這樣的祈禱在他看見付淮盈的那瞬間,心就涼了半截。
紀原将手中的刀别在腰間,将袖中的聖旨拿在手中,展開,看了一眼,又合上,陛下寫得文绉绉的,他懶得念。
付流松帶着兒子跪下,付淮盈站在紀原身側,垂眸去看跪着的兩個人,面無表情。
“付大人,陛下說,你教妻無方,女子出嫁從夫,你卻沒能約束好她,杖三十,革職代辦。”
他伸手将聖旨遞給付流松,“付大人,接旨吧,自己看。”
付流松冷汗直冒,卻又不得不恭恭敬敬的接下。
付庭雲擡頭去看,正好和付淮盈的目光撞上,後者挑了挑眉,怡然自得的看他們笑話。
付淮盈見旨也接了,便擡步,打算往自己院裡走。
紀原餘光中見她不知道要往哪去,迅速伸手拉住了她,“去哪?要回宮了。”
“哦,我回我院裡拿個東西。”
“去吧,我在這等你。”
紀原說着,眼含警告的看了付家父子一眼。
付流松有些憋屈,卻又不能說什麼,紀原這是明晃晃的告訴他們,不要打付淮盈的主意,但他猶豫片刻,還是擡步跟上去了。
付淮盈進了院子,發覺裡頭已經荒蕪了,院裡的野草蓬勃生長,屋子裡也都是灰。
她隻看了一眼,便進了小屋。
從底下的小案下,拿出長盒子,從裡頭取了一根線香,從案上的長明燈裡取了火,燃了香。
她舉着線香,在阿娘的牌位前彎腰拜了三拜。
“阿娘,我很久沒回來了,你想我了嗎?我們好多年沒見了,有些忘記你長什麼樣子了,如果你想我的話,晚上來看看我。”
付淮盈說着,眼裡突然有了點濕意,垂眸,淚珠滴落,線香燃着的火苗顫了顫,卻沒有滅。
“曾經,我總是想,如果他們都死了就好了,現在一個個慢慢的都死了,隻差兩個了,但我卻覺得一點也不開心,他們死幾百幾千次,你也不能回來,如果,靈魂永生,你能不能回來看看我……”
付淮盈擡手,将線香插在先前燃盡的那根旁邊,鎖了小屋,才邁步出了院子。
在她踏步出去的時候,腳步一段,付流松站在不遠處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