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晏安轉頭,看着馬車裡的人,輕聲開口,“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死了的,一走了之,活着的卻要一輩子重複,循環往複的想着她離開的那一日,溫初言,你那會,舍得嗎?”
溫初言擦了擦淚,“彌留之際,我才發覺我也會害怕,那一刻,我真的不想死,我不想留她一個人,可是,來不及的,人在生死間是很渺小的,無論怎麼努力也無法活。”
林晏安靜默,淮盈前世自戕,是不是也不想死,卻又不得不死?
付淮盈緩緩清醒,睜開眼,卻是馬車内,她吓了一跳,迅速沖出馬車。
林晏安和溫初言沒反應過來,倏地見她從馬車上跳下來,都有些驚詫的看着她。
“還難受嗎?有沒有傷到?冷嗎?受傷了嗎?”
前者立刻上前問東問西,後者靜靜的站在那,都在等她說第一句話。
付淮盈環顧四周,始終沒有看見大虎的聲音,有些慌亂,“大虎呢?大虎呢?她在哪?”
林晏安輕輕拉了拉她的手,讓她冷靜,解釋道:“大虎受了傷,我讓禾豐帶她去醫館了。”
“她受傷了?嚴重嗎?傷到哪了?”
“……她的手,為了救我,受了傷,好在沒有生命危險,淮盈,宅子為什麼會起火?”
付淮盈這才冷靜下來,轉頭看了溫初言一眼,他看起來很狼狽……手上,臉上都有傷…
再看林晏安,這人也沒好到哪去,頭發披散着,臉上都是煙灰,臉上多了幾道小口,手上也有幾道灼傷。
她從懷中拿了藥,給他們一人遞了一瓶。
“是溫霜葉,她舉着火把到處放火,奇怪的是,我府中的下人,都沒有發覺,許是中了藥。”
溫初言狼狽的轉過頭,不敢看她,淮柔走後,姑母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脾氣也越來越差,她每夜都要喝安神湯才能睡得着,但無論是誰,哪怕是她自幼跟到大的嬷嬷也被她動辄打罵。
他今晚是因為嬷嬷不敢送湯藥進去,才替了她,卻沒想到,姑母不在府裡,又發現她房裡還有火油的味道,一瞬驚覺,跑過來,卻沒想,淮盈的宅子已經燒起來了,一想到如果淮盈……他就驚出一身冷汗。
溫初言猶豫片刻,還是走到付淮盈身邊,“淮盈,這件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我會把姑母送到青山寺,讓她遠離京城,不再回來。”
付淮盈點頭,在心裡腹诽,不用送了,她已經去了更遠的地方,不會回來了。
但她到底沒有在面上表露出來,總歸她是溫初言的姑母,隻要人死了就好。
付淮盈逃過一劫,還有些虛弱,她手搭在馬車上,站得筆直,透過燃着火的宅子,看遠處的宮牆。
“宴安,我得進宮。”
“現在嗎?”
付淮盈點頭,小蛇蜷縮在她臂上,像是被吓壞了,她擡手摸了摸它的蛇尾,輕輕安撫它。
“對,宴安,你聽過陛下和我談話,應該知道為什麼。”
她說着,從懷裡把母親留下來的孤本遞給林晏安,“這個對我來說很重要,比我的命還重要,看好,扶光那你幫我照看一下。”
“你一個人入宮?不成,”林晏安環顧四周,目光還是落在溫初言身上,壓下翻騰而起的醋意,“請溫将軍陪她去一趟吧?”
溫初言還沒來得及答應,付淮盈已經翻身上馬了,前世宴安經常帶她出去散心,久而久之也學會了騎馬。
等他們回過神的時候,付淮盈已經隻剩一個小小的影子了。
“駕!”
“宮門戒嚴!來者何人!”
付淮盈停在宮門口,低頭看着走過來的人,“我要見陛下。”
那人搖頭,“不管你是誰,這個點,宮門已經落鑰了,陛下休息了,請回吧。”
付淮盈下了馬,沒有磨蹭,擡起手,手上的令牌對着他們,“我是契禮苑的執筆,有大事求見陛下!請開宮門!”
那人擡手接過她手中的令牌,仔細看了看,“是付執筆啊,抱歉,方才唐突了,放行!”
新編的小侍衛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好奇,“她是誰?怎麼有這麼大的權利?落了鑰還能進宮?連寰王都沒有這樣的待遇,太子倒是有……啊!打我做什麼?”
“閉嘴,提太子做什麼?不要命了?那位大人,契禮苑的執筆,整個朝堂之上的朝臣,加起來都沒有她見陛下的時間長,有批紅票拟的職權,少到處打聽,仔細點。”
“知道了。”
入宮不可騎馬,她隻能步行,等她入殿的時候,寰宇帝也醒了,裡頭十步一人,守得嚴嚴實實的,帝王僅着一襲明黃裡衣,坐于寝宮,紀原持刀站于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