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含着怒氣,付淮盈垂着頭站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
寰宇帝面色沉沉的看着奏折,端起旁邊的茶水,垂眸看了一眼,“快入秋了,天也不熱了,怎麼還放菊花?”
付淮盈笑笑,“回陛下,這是四殿下特地囑咐臣的,他說近日陛下總是略有愁緒,他又不能為您做些什麼,隻希望陛下能夠多注重龍體。”
寰宇帝面色稍緩,“恒之倒是有孝心,這點像太子,到底這些年是委屈了他。”
“血濃于水,四殿下雖在外多年,但對陛下的父子情卻絲毫不減。”
寰宇帝沒有回應,隻是臉色已經恢複如常,他開口,“紀原。”
倏地,紀原不知從何地竄出來,抱刀跪地,“臣在。”
“你帶人去查,東宮失火到底是怎麼回事。”
紀原有些為難,“回陛下,東宮的宮女太監,都……”
寰宇帝放下奏折,擡眸看他,“去寰王府查。”
付淮盈有些不可置信的轉頭,出動錦衣衛,去寰王府查東宮失火的真相,這已經不是查了,而是明擺着告訴天下人,東宮失火,就是寰王的手筆,往後他若是有幸登基,便會和今上一樣,殺兄的罪名一輩子都擺脫不了。
紀原微滞,但到底是指揮使,很快就反應過來,“臣遵旨。”
付淮盈垂眸站在一旁,能感受到寰宇帝的視線飄過來。
那股視線落在她身上,看了很久很久,付淮盈額上冷汗滲出,皇帝的視線壓迫感太重,她不敢擡頭。
許久之後,那股視線消散,寰宇帝轉頭,低頭看手中的奏折,長歎,“朕不知道讓當小四的老師是對還是錯,不過,朕相信你,因為你的祖父也曾教會朕許多,或許,你也會是一個好老師。”
“臣定然竭力教誨四殿下。”
寰宇帝揮揮手,“去吧,這幾日你總在崇陽殿,恒之很想你,日日都探着頭來看,去看看他。”
“是,臣告退。”
付淮盈躬身行了禮,轉頭往外走,果不其然,出來沒走幾步,便在殿外看見了探着頭的陳患離。
“老師!”陳患離看着她,眼眸明顯亮了幾分,“今日怎麼這般早?”
“陛下說,外頭總有個腦袋探出來,說是你很想我,便提前讓我走了。”
陳患離臉龐微紅,伸出手,牽住她垂在兩邊的手。
付淮盈垂眸,這個年紀的孩子,總是長得很快,他已經快和她一樣高了。
如果先太子順利登基,她母親作為帝師的女兒,又有過人的學識,定然會成為教養皇孫的最佳人選。
她看着陳患離,有些恍惚,“如果,沒有那件事,我母親或許能成為你的師奶,這樣就不愁教養不成一代賢君了。”
說到母親,兩人情緒都有些失落,陳患離擡起頭,臉上雖沒有笑意,卻依然認真,“可你是我的老師,你的母親自然也是我的師奶啊。”
付淮盈勉強的勾起唇角,“是啊,但終歸是不一樣的。”
陳患離緊緊的牽着她的手,像是在安慰她。
“不提這些,近日你在尚書房,應當也是課業繁忙的,那今日就不講學了,帶你出宮玩,好嗎?”
陳患離點頭,“隻要是跟老師一起,去哪都好。”
馬車停在宮門口,大虎嘴裡叼着草,頭上蓋着塊帕子,靠在馬車上小憩。
付淮盈上前,将她臉上的帕子拿下。
大虎驚醒,下意識的拔刀,看清來人才松手,有些驚奇,“姑娘,今天怎麼這麼早?”
“帶患離出去逛逛。”
她說完,大虎才看見一旁的陳患離,點了點頭,“四殿下。”
她跳下來,扶着付淮盈上馬車,“那姑娘,我們去哪?”
“去向神街,我們可以去茶樓坐坐。”
陳患離點頭,對他來說,隻要是和老師一起,做什麼都好。
馬車漸行,陳患離趴在窗邊發呆,他明白老師對他委以重任,但他在皇宮裡睡不安穩,擔憂被拆穿了身份,被皇帝提着劍殺了,擔憂父母的血仇無法得報,擔憂做不成老師心裡的好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