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王月英就醒了,她心裡一直惦記着進城,都沒怎麼睡好。
一想着馬上就要找到張文清他娘了,心裡有些激動。再加上昨天晚上張文清夢魇,她切切實實的感受到了他對家人的依戀。她恨不得天馬上亮,她一步跨到城裡去,到了鹽鋪,就能見到他娘。
同時她心裡還很忐忑,如果張文清真的走了,她會怎麼辦?
從見到他的第一面,她就一直對自己說,無論張文清選擇什麼,她都能坦然接受,嘴騙心,心騙嘴,她以為把這個謊話多說幾遍,刻到心上,就能騙過自己。
可真到了這一刻,她才明白,她騙不了自己。她喜歡他,她不想讓他離開。
前半夜她心裡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告訴她要遵從内心的想法,另一個告訴她要遵從張文清的意願。
夜色容易激發人的陰暗,恍恍惚惚中邪惡的小人站了上峰,它在她的耳邊蠱惑她,隻需要把紅繩毀屍滅迹,張文清就會永遠留在她身邊,隻要她明天不進城,張文清他娘就不會找到他,她想起這幾個月和張文清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幾乎快要被策反時,張文清夢魇了。
不知道他夢裡是什麼樣的情景,一聲聲娘喊得人動容,哪怕醒來也淚流不止,看他這樣,她唾棄動搖的自己,也更加堅定了幫他的想法。表白的事還是等他做了決定再說吧。
擔心把他驚醒,王月英輕手輕腳的從被子裡出來,下了床才開始穿衣服。一邊忍受着寒冷,小心翼翼的穿衣服,一邊還要注意床上的人,擔心自己把他驚醒了,他昨晚哭了好一會兒,她能感覺到夢魇之後,他睡得并不踏實,好不容易才睡沉了,她可要小心點,别搞出動靜,把人弄醒了。
王月英穿衣,梳頭,包括拿包裹都是輕手輕腳的,準備齊全就要開門,手都摸到了門上,腳卻返回了床邊。
床上的人睡得正香甜,她不知不覺就低下了頭,想像之前一樣,吻到他的額頭,偷一個早安吻,當作一天的開始。馬上要挨到他的額頭,又突然驚醒,她在幹什麼,她現在在幹什麼,王月英擡起頭,心裡暗暗罵自己,都說了任由他選擇,就要做好他離開的準備,他走了自己早上還能偷親嗎?
怎麼能看着他的臉就沉迷了,自己應該早早适應沒有他的日子。可一低頭,看着他的臉,她不知道怎麼了,就離他越來越近,近到馬上就要親到他,王月英猛地一起身,懷疑自己是沒睡好,所以腦子不清醒,她現在應該馬上出去,被冷風吹一吹就清醒了。
但是,她的兩個眼睛好像會定位一樣,又被他的臉吸引住了,頭也緩緩低了下去,先靠近了他的唇,又移向了他的額頭,就在清醒馬上要占領她的大腦時,張文清睜開了眼睛,雙手攀住她的脖子,壓低,靠近,親上了她的唇。
王月英愣住,還沒反應過來,他又親了上去,學着她之前的樣子,撬開她的牙齒,在王月英的舌頭捉住他之前,退了出來,把雙手放到被子裡,笑盈盈的看着她。
“妻主,早安。”
把她每天偷偷親他時,說的早安還了回去。說完話,張文清如睡美人般閉上了眼睛。王月英不知道笑容什麼時候爬到了她的臉上,怔怔的說了句早安,踉踉跄跄的出了門,被冷風吹到臉上,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小子一直都知道,那他知不知道自己喜歡他呢?
王月英有一瞬間想沖進去問個明白,但又想起了今天的事情,進城才是今天的重頭戲。
她知道王英肯定不會讓她進城,所以昨天晚上趁王英先下車,那一小會兒的空隙,她和王二說好了,今天進城,讓她給她留個位置。當然她肯定說了一些謊話,才能讓王二同意,但這些都是小問題。
她洗漱好,準備走的時候,猶豫了幾秒,還是進了西屋。王英也是為她好,她不能每次都瞞着她,而且今天要是找到了張文清他娘,她要做的事,對王英來說,要比之前的事都難以接受。她想了想還是把進城的事告訴王英一聲。
“娘,我今天要進城,我走了。”
王英迷迷糊糊聽到這句話,心裡不是生氣,而是感動,這丫頭進城都知道告訴她了,終于不瞞着她了。
她睜開眼,仔細看了看她,把話又憋了回去。
很好,這次進城又是為了張文清,那□□的笑容又重新回到了她女兒的臉上,一看就是喝了迷魂湯,看她這藏不住的笑,張文清應該給她喝了兩碗迷魂湯,把昨天的補上了,不對,應該是加大了計量,喝了一鍋迷魂湯,才有這個效果。
王英簡直沒眼看,擺了擺手,讓她走了,反正離過年也沒幾天了,她想去就去吧。
王月英走之前摸了一下小白,然後關上了院門,到了村東頭等車的地方,王二已經在等着她了。
進了城,一下車,王月英不是先找個小攤吃早飯,而是找鹽鋪。
徐縣有三家鹽鋪,分布在兩條街上,這是她一開始就探索到的信息,她先去了南街,南街上,有兩家鹽鋪,兩家開在對門,她先去了這兩家。
可是到了門口一看,兩家門匾上都沒有紅布,她沒有因為這個就離開,她兩家都進去問了問,問他們可曾見過一個人,要她們在門匾上幫上紅布,或者有人要她們等一個手拿紅繩的人,兩家鹽鋪都當她是來鬧事的,把她趕了出去。
連續被兩家鹽鋪趕出來,她沒有氣餒,既然土地廟裡會出現紅繩,說明他娘派人來了,既然不是這兩家,那就是最後一家,東街上的馮家鹽鋪。
她馬不停蹄的來到東街上,找到了馮家鹽鋪,雖然門匾上依舊沒有紅布,但她還是走進店裡。
進了店,店員是一個年輕的女子,看着要比她大上兩三歲,見她進來,店員站在櫃台前,連動都沒有動。
許衣進了店,剛把一起收拾好,就進來一個客人。
許衣看了兩眼,就知道這人買不了多少鹽,一個約摸十八九歲的女子,梳着一個大辮子,穿着灰黑色的襖子,背着一個破背囊,一看就又窮又沒有娶親,連個梳頭的人都沒有。看樣子又不像是酒樓飯館的廚子,買不了多少鹽,所以她不想搭理她,站着沒動,也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