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就像誇自家孩子一樣,說,譚總,你看,這是秦小姐平常練習的毛筆字,寫得一點不比那些書法家差呀。
譚筠歌接過來查看,第一眼辨認,是蠅頭小楷。
所謂外行看熱鬧,内行看門道,譚筠歌喜好收藏名家書法字畫,有着極高的審美和鑒賞水平。
她的書法筆劃纖細,工整不失清秀,雖然是蠅頭小楷,仔細分辨後,就會發現字體中含有宋徽宗瘦金體的影子。
正因為融合了瘦金體的剛勁,使得她的作品不見女兒家書法的婉媚之态,而是另一番風骨利落。
看到這幅頗為離經叛道的書法作品,譚筠歌也是不由地怦然心動。
蠅頭小楷和瘦金體結合一體的書體作品,是極品,也是稀品。
因為這兩種書體風格差異極大,融合起來需要極高的技巧和藝術造詣,使得這類書法一直在學界、書法界争論不一,據說曆史上隻有趙孟頫和文徵明寫過。
譚筠歌曾在國外的拍賣會上,拍得過文徵明的小楷真迹《九歌》,收藏界有一種聲音說這部小楷作品中有一部分是結合了瘦金體,但這一說法沒有得到學界及權威認可。
民間,倒是有一些現代書法愛好者另辟蹊徑,嘗試創作,但譚筠歌今天還是第一次在民間見到這類書體活着的“真迹”。
而女孩臨摹的,正是文徵明《九歌》裡疑似這類書體的内容。
隻是臨摹筆法還顯稚嫩,不夠流暢和自然,但風流的筆力已初見端倪,可見女孩是有多年書法功底的。
雖然女孩的功力尚無法媲美書法大家,但這隽雅的意蘊,絕對稱得上同齡翹楚,這非常難能可貴,說明女孩的家學深厚、教養極好。
假以時日,成為書法大家,也不是不可能。
不知道這個女孩,還有多少讓人驚豔的才華?
現在有人說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譚筠歌一定不會有任何懷疑。
這是個寶藏女孩!
譚筠歌還在感慨,忽而聽到保姆輕歎一聲,聲音有些悲沉,“太可惜了,秦小姐那麼漂亮,卻被毀容,手也傷了,不知道好了以後,還能不能做木雕、畫畫和寫字了?”
譚筠歌聞言,也是一陣痛心,無怪乎陳鈞就是死,也要拉上兮兮陪葬了。
她是這樣美好又優秀,沒有像溫嫣然之流,因為美貌過人就覺得高人一等,對待陌生司機、對待孤兒院和工作室的孩子們,都是平等善待,真誠純良。
這樣内外兼修的美好女孩,存在于哪裡,哪裡就是蓬荜生輝。
譚筠歌斂了斂思緒,将書法毛邊紙小心對折幾下,輕輕放入行李箱,轉頭又問保姆:“她怎麼會做木雕?她是專門學過嗎?”
保姆撓了撓頭,想了想,才道:“聽她說,好像是她婆婆教她的。她爺爺很擅長做這些東西。
隻是她沒見過她爺爺,說是出生沒多久,爺爺就死了。秦小姐說她會的也是皮毛,沒法和爺爺的木雕手藝比。
要不然,她還能繼承衣缽,做個什麼非遺木雕師。哦,對了,她好像是婆婆收養的,不是親孫女。”
婆婆?是她懇求我幫忙照顧的那個婆婆嗎?
竟然是養婆婆,不是親的!
什麼情況?
難道她是孤兒?
譚筠歌又是一陣悶怔,思緒紊亂如絮。
容城首富和她又是什麼關系?
難道是被首富收養的?
但如果被首富收養了,為何還拜托我照顧她婆婆?
……
當他要蓋上箱蓋時,才發覺箱蓋有些異樣的沉重,夾層似有東西。
剛才開箱蓋時,注意力都在箱内的物品,忽略了夾層。
拉開箱蓋外層的拉鍊,夾層裡果然有東西,掏手進去,摸到的是一塊木制品。
拿出來查看,才發現是一塊十來寸的正方形桃木,正面赫然是人像浮雕畫。
這個作品比剛才那些木雕小件要精工細作些,畫質潤澤,特意上了保護漆,看得出是花了心思的。
上面是一個老年女性的頭像,約莫是五六十歲的年紀,慈眉善目,既有長者的威嚴,也有無所不包的溫柔。
尤其那雙眼睛,不論誰對視上,都有種踏實又溫暖的熨貼感。
就算隔着冷冰冰的畫面,也還是會讓人忍不住嘴角微翹,繼而想到自家的媽媽。
譚筠歌的心猛地一跳,難道這就是她的婆婆?怎麼看着如此年輕?
随後,又在夾層裡掏出一個抽杆文件夾,拿出來時,還帶出幾張A4紙,飄落地上,保姆立刻撿了遞給譚筠歌。
一一查看,卻是幾張畫稿,應該也和木雕有關,因為都是些動物或人物的萌寵畫像。
随後,就發現了一張個人簡曆,還有名爵4S店中秋活動方案的複印本。
在看到秦兮悅的個人求職簡曆後,打破了他對秦兮悅是救命恩人的最後一絲猜想。
因為,簡曆中教育一欄,赫然寫的是容城外國語實驗中學。
女孩幾乎沒有社會經驗,名爵4S店是她的第一份工作。
這一發現,讓譚筠歌簡直大跌眼鏡,怎麼會是初中文憑?
這太奇怪了!
女孩在舞蹈、鋼琴、繪畫、木雕、書法等方面所表現出來的優秀素養,都需要極大的物質支撐,既然能支持她在才藝方面的綜合發展,為什麼在教育上卻如此浮皮潦草?
而且看她的談吐和待人接物,以及遇到危險和問題時的沉着智性,都不像是隻有初中文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