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試試看,”季容嶼說,“或許真的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還有油漆!我摸過我爸用的油漆,很難洗的,水也沖不掉,那個就是很黏黏的!”
“嗯嗯,大家有什麼想法可以回去多和同學們讨論啊,今天這裡還有一個空的玻璃水箱,你們可以先用我們準備的基礎材料自己先體驗體驗。”路新炀一邊說一邊嘿咻一下把新的水箱搬上來,任他們折騰去了。
孩子們用錘子剪刀布商量了一下,最終決定采用保守策略,先把季老師教過的方法試做一遍。
他們把牛奶換成顔料,随後交替倒入不同濃度的鹽水,攪攪拌拌吹吹打打,最後成果……沒有成果,整缸水玩得亂七八糟了,不過孩子們也樂得現出了原形,再也不覺得自己和這些人有什麼距離,一個個恨不得撲過去挂在他們身上。
“老師老師,假如沒有墨水,我們可不可以自己做墨水啊?”
“我們這裡有枸杞,枸杞泡一泡就有紅色的水了,這個可以用的吧?”
“老師老師,雞血可以用嗎,我們家殺雞,流好多好多血,都、都有一條河那麼多了!”小孩使勁抻着他短短的胳膊,比劃出一條一米多長的大河,“拿來當紅色墨水,用不完了!”
季容嶼呆了一下,問:“你家雞有多大?”
“五六斤!”
“哦……那是很多了,”他說,“你省着點用啊,不然我怕你爺奶揍你。”
小孩認真點頭:“嗯嗯!我省下來,沒用完的就晚上拿給老師。”
“……倒也不用那麼客氣。”
等季容嶼宣布了下課休息,這些小孩們終于不再圍在他身邊叽叽喳喳,而是勞逸結合,就在這個場景裡扮演起了他們之前沒演好的圖書管理員,還煞有介事給自己聘上了曆史書組長、漫畫書組長、魔法書架架長等職位。
不過,顯然并不是所有小孩都知道自己要幹什麼的,有個小姑娘就依然站在原地,她有些茫然地搜尋了一圈,然後似乎是選定了路新炀當她的目标,二話不說就走過來拉住了他的手:“叔叔,你叫我姐姐好嗎,我沒有弟弟妹妹,你來演我的妹妹吧。”
路新炀指了指自己,又指着季容嶼問:“那你叫他什麼?”
“當然是叫老師啊。”小姑娘清脆的回答。
“那我也是你的老師啊,”路新炀也拉住她肉乎乎的小手,據理力争,“怎麼就隻讓我叫你姐姐呢?”
“好吧,我知道了,你不願意叫我姐姐,”小姑娘失落地說,“那你叫老師姐姐吧,這你總願意了吧。”
季容嶼說:“啊???”
路新炀擡頭看過來,雙眼已經亮出了賊光,但嘴巴一張就被季容嶼捂住了。
路新炀掙紮着語速飛快地說:“你放心,我不會叫你姐姐的!你又不是女孩子我怎麼會叫你姐姐呢,太不合适了,我肯定是叫你哥哥的!”
說到這裡他就又被季容嶼捂住了,而且這回是使了勁的往死裡捂,恨不得把那張嘴給他塞回他肚子裡。
小姑娘看看路新炀,又看看季容嶼,從路新炀手裡把自己的手抽走,有點嫌棄地說:“你這人怎麼這樣啊,唉,讓你叫老師姐姐你也不願意,你真難伺候。”
“聽到沒有?”季容嶼狠狠瞪他一眼,路新炀說:“聽到了,叫你哥哥你也不願意,你真難伺候。”
季容嶼摁着他的腦袋把他推了個倒仰,然後朝附近張望了一下,發現周圍沒人關注這個小女孩,她家長似乎也沒跟來。
未免有點太放心了吧?
季容嶼蹲下來跟小姑娘比了比身高,不太确定地問:“你覺得她應該有多大?”
路新炀彎腰把她抱起來掂了掂:“三十多斤。”
季容嶼:“……我是問你她幾歲了。”
路新炀把小姑娘舉得更高了一點,問她:“你幾歲啦?”
小姑娘甩甩兩條小短腿,嘟着紅紅的小嘴巴回答:“四……四半歲了”
“四歲半了。”路新炀說完就把她放下來,而她仰頭看着路新炀的胳膊,一副還想要抱抱的樣子。
季容嶼琢磨了一下,感覺不能直接由他倆來帶這個小姑娘,還是先找一個大點的女孩守着她,再讓工作人員幫忙聯系她家大人吧。
村裡熟悉的大孩子帶小孩子,肯定比外面成年人來帶更好。
這裡還真有個現成的人選,就是小椰,其他小夥伴都撒手去玩了,獨獨她還坐在原位整理自己的筆記。
剛才上課時季容嶼就往她的本子上看過一眼,别的孩子寫出來的字是大團小團,而她是工工整整,實驗的流程和注意事項似乎也一字不差,所以才記得整面紙上密密麻麻。
季容嶼心裡想着要從外面再買一批紙筆送她們,邊走到她身旁邊問:“小椰,你幫老師看看,你認識她嗎?”
小椰擡頭一看,再點頭:“認識。”
“那你能不能暫時幫我們在這裡守着她?我們要去找她的家裡人。”
“可以的。”小椰一句都沒多問,大概也是很清楚這小姑娘家裡的情況。
她把自己的筆記本遞給季容嶼:“對了老師,這個本子是要當作業本上交的嗎?”
“當然不用,送給你們了就是你們自己的。”
季容嶼順便低頭看了看,小椰的筆記比他想象的還要嚴謹,而且是把他的示範解說和後來他們自己動手的過程全都記下了,并寫上了幾種她還沒來得及嘗試的想法。
隻是嚴謹的記錄中還不時穿插着幾行多餘的文字,定睛一看,内容分别是路老師擋到季老師走路了、季老師打了路老師的頭(小蛋說不是打,是摸)、季老師走到哪裡路老師跟到哪裡、路老師玩季老師的帽子、路老師還在看季老師、季老師回頭了……
季容嶼手上的本子差點沒拿穩,這兩個名字後面還有黏黏膩膩難分難舍的一長段,但他自己都不敢再往下看了。
“怎麼了老師,我記得不好嗎?”
扭頭對上小椰純真的目光,季容嶼表情僵硬地捂住那一大段罪證般的白紙黑字,強作鎮定地說:“很好,前面都記得非常好,不過後面這些就不用記了。”
“為什麼?”
“不為什麼,”季容嶼一副很虛弱的樣子,一個字一個字往外憋,“因為這樣可以……嗯……省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