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是用了?你看到他用了?”路新炀壓了壓嘴角,想讓自己顯得不那麼喜形于色,“咳,用得好啊。”
“好什麼好!我說你、你該不是真的要彎了吧?你是不是喜歡上……”湯林一下子閉嘴,伸手往隔壁休息室指了指,“喜、歡、上、人、家、了、吧?”
“啊?”路新炀的表情看起來比他還意外,“送個杯子怎麼就是喜歡了?”
“你那麼關注他,送一個禮物不夠還送第二個,你之前送出去的禮物就算别人不喜歡,也沒見你花心思補送過吧!”
好像是沒補送過,但……“那也隻是送了一個帽子和一個杯子而已,這就是喜歡了?不可能吧!”
路新炀完全沒當回事的樣子:“我隻是覺得季容嶼長得好看,多看看他就心情好,這不叫喜歡吧?”
“而且那些小說電視劇裡不都說,喜歡誰就是看誰心癢癢的,我……我這……”路新炀認真想了一下,“我最近看着他老咳嗽,我這頂多算是肺癢癢的!”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有道理:“你看看那拍的電視劇電影裡面,喜歡什麼人都是要有命運的指點的,比如對視的時候放煙花啊走在路上下雪啊,我們有嗎?完全沒有!”
“那電視劇裡拍的都是假的!今早那山上的雪景戲不就是拿泡沫造出來的嗎?你都看到了的啊你怎麼還信那個呢!”湯林覺得路新炀實在病得不輕,“不是,你就非要對喜歡有那麼高的要求嗎?生活裡沒人幫你放煙花你就封心鎖愛啦?”
路新炀看他一眼:“你又沒喜歡過誰,你怎麼知道你心癢癢的時候不會有人在旁邊幫你放煙花。”
“我……”
湯林被噎住了,路新炀說得理直氣壯振振有詞,反而把他搞得猶豫起來:“總之你的意思就是你對……嗯嗯,沒那個想法?确定?你們真的隻是關系比較好的……好朋友?”
“特别好的好朋友,當然也融入了一點師生情誼,”路新炀把那瓶止咳糖漿拿過來,給自己倒了一小杯,“還有一點互相幫扶的團結友愛,他喂我吃好吃的,我們還一起養了兩隻雞兒子和一個龜女兒……”
路新炀自顧自地數着他和季容嶼到底有多少關系,旁邊湯林一臉牙痛的表情。
感覺還是越聽越怪了……
喜歡一個人需要命運的指點?這什麼破理由。
那路新炀第一次見季容嶼的時候,還說了季容嶼适合掰彎他呢,相信命運指點的話是不是也要相信命運的預告啊,萬一他随口說的那句話就一語成谶了……
路新炀可不知道湯林在心裡嘀咕什麼,他要準備下一場的醉酒戲了,這個領域他實在沒經驗,問了導演和文卓的意見後直接開了一瓶酒真喝起來。
幾杯下去喝到微醺,戲拍完了,路新炀讓湯林先走,自己偷偷把季容嶼拉到一邊說悄悄話:“今天元宵節呢,晚上景區有活動,一起去嗎?”
季容嶼聞着他身上淡淡的酒味:“你沒喝醉?”
路新炀搖頭:“區區三杯。”
“那也快九點了,你今天起那麼早,不如抓緊回去多睡一會兒。”
“不休息。”路新炀繼續搖頭。
季容嶼又看了他一眼,然後把剛脫下的圍巾重新繞回去,說:“那走吧。”
路新炀嘿嘿一笑:“我昨天就買好票了。”
在這片景區拍戲拍了那麼久,居然都沒正經從大門進去好好玩一玩,難得又碰到元宵節燈會,路新炀這不就惦記上了。
兩人一路走到景區,快進門的時候路新炀掏出毛線帽子和口罩把自己武裝起來,季容嶼吐着白霧說:“現在還沒人認得出你是誰呢,就急着過大明星瘾了?”
“沒有啊,”路新炀狡辯,“我隻是覺得冷嘛,哎呀這個破天真的太冷啦。”
季容嶼“哦”了一聲,他本來還想說什麼,突然又閉嘴了。
這片景區藏在山林裡,從市區過來要坐好幾個小時的大巴,交通很不便利,雖說自然風光很好,但一直都不算熱鬧。
而元宵節燈會是開在晚上,白天的青山碧湖失去了顔色,粗糙的批發置景又稱不上精彩,歌舞演出稀松平常,兩人索性兜了個圈走遠了,至少耳朵還能清淨幾分。
大概路新炀也覺得這燈會逛起來沒意思,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連他都不說話了。
季容嶼雙手插兜在冷風裡走了半天,想不明白自己到底為什麼會答應來。
暖黃色的路燈靜靜照着這條青石闆路,轉彎處有帶着孩子的小夫妻讓孩子騎在小天鵝石雕上拍照,季容嶼剛要停下腳步,路新炀就一邊舉手比耶一邊推了他一把。
季容嶼踉跄一下,緊跟着面前白光一閃,兩人一起蹭了張小孩的遊客照。
季容嶼:“……”
小夫妻很友善地對他倆笑笑,路新炀摘掉口罩,無視了季容嶼的目光,硬挽着他的胳膊連拖帶拽地把他拉着,又蹭了一張别人的自拍照。
“你是不是酒勁上來了你?”季容嶼用力抽了半天才把自己的胳膊抽出來,路新炀“啊”了一聲,懷裡空了之後他直接站不穩了,張開手臂一撲,把自己整個人都挂在了季容嶼身上。
“……看來是了。”季容嶼說。
他知道路新炀嘴裡說的三杯是正式拍攝前找狀态喝的,實際上在八個多小時的拍攝過程裡也喝了不少,一條沒拍好從頭來過,那路新炀也要把杯子倒滿從頭再喝。
雖然酒精度數不高,但這樣積累下來也夠他醉了。
“我真是昏了頭了才跟你跑出來,你……算了,你坐那兒醒醒酒吧,我去給你買點醒酒藥,”季容嶼看了看四周,有點不太确定,“我找找去哪裡買……哎哎,你别動了!坐下!”
他不知道路新炀醉了以後居然比牛皮糖還難對付,好不容易把一隻手扒下去,另一隻手又擡起來勾着他脖子了,跟圈地盤似的,口鼻間呼出的濕氣熏得季容嶼後背一陣陣發熱。
季容嶼忍着氣扯掉了自己的圍巾,想起喝醉酒的人容易受涼感冒,又轉頭把圍巾給路新炀拴脖子上了。
路新炀雙手抱着他的肩膀,眼皮開開合合半天還是沒徹底閉上,他兩眼朦胧地仰頭看了一會,伸手朝天上一指:“哎,你看,看那個,變了……嗯,變了……”
“什麼?”從他們這個方向看不到月亮,但季容嶼順着他的手指擡起頭來才發現,今夜萬裡無雲,十幾點星子清晰地挂在天幕中,亮得能把人心裡的思緒也照得一片澄淨。
“你看啊,它在變大,一下子就、變大,好像,嗯……”路新炀很費力地把自己看到的景象描述給他聽,“好像星星在開花,然後還,還結果……”
季容嶼突然不急着去買醒酒藥了,他問:“什麼花什麼果?”
“開花……演技第一,最佳新人,最佳表演……影帝花!哈哈……還有嗯……最佳收視率,最受人喜歡……還有你的,你的最佳小說,編劇花,你還是我們劇組組花……”
路新炀颠三倒四,稀裡糊塗地嘀咕着,季容嶼估計了一下他的體重,心想找到買藥的地方還不知道有多遠,想急都急不來,索性拉着他的胳膊把他往自己身上扣得更緊。
“算了,你跟我一起走吧,我是不敢把你撂下了。”
季容嶼憑着自己的方向感選了條岔道往前走,路新炀本來低頭數着兩個人誰先邁左腳誰先邁右腳,走着走着他倆步伐完全一緻,沒得數了,他又仰頭去看他的星星。
閃爍的星光在他眼裡逐漸下降了,變得離他們越來越近,很快他臉上就多了一點冰冰涼涼的濕潤,他再歪頭去看身邊拖着他往前走的人,那人的臉上、眉毛上,也沾了些輕盈又晶亮的東西。
路新炀眨了下眼睛,像是還遲鈍着,又像是突然清醒了一會兒。
星星的花期結束後,天空落下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