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沒見吃得比狗還差的人了,狗都難免對他有幾分憐惜,把自己吃剩的骨頭吐出來往他面前扒拉了兩下。
路新炀說了一聲謝謝,然後又翻譯翻譯對着它汪了兩聲,也不知道它聽懂了沒,反正它身體一歪就原地躺下了,繼續看着面前的這位飯搭子。
他倆一坐一卧,遠遠看去也是一對璧狗。
但這份溫馨沒能持續多久,季容嶼先瞥見一個陌生人朝這邊走過來,而且他身邊跟着的是副導演陳鋒,顯然不是什麼無意間誤入劇組的遊客。
季容嶼心裡正想着呢,就發現他的目光定在了自己身上,然後大聲喊道:“ 炀炀!炀炀!你看看誰來看你了啊?”
哦,原來是來找路新炀的。
季容嶼禮貌地起身讓開,和陳鋒走到旁邊去了,而路新炀猛地回過頭,十分驚喜地看着對方:“叔叔!你怎麼有空來了啊?”
“你都跟你媽吵架吵得有家不回了,我再沒空也必須有空了啊。”路懷謙無奈地笑了笑,将他拉過來仔細打量了一通。
大過年的,路新炀賭氣跑出去一夜沒回家,兩夜三夜過去依然沒見人影,去問他以前的朋友也問不出個聲兒。
柳慶枝本來想着他那麼大個人了,再怎麼也不會在上川老家走丢吧?可是等了幾天都沒消息,還是坐不住了到處叫人打聽,這一打聽才知道路新炀都已經回去拍戲了,又趕緊把路懷謙叫來探班。
現在當面一看,不錯,連保暖褲都穿上了,除了手裡的窩窩頭稍顯樸素一點,人還是他最熟悉的那副沒吃過苦的樣子。哥哥嫂嫂應該也能放心了。
“你這幾天是在哪過年的啊?聽說叔叔送你的那輛車,你找隔壁家的小安幫你開回車庫去了?小安說是在白江橋那邊和你碰頭的,你怎麼跑那麼遠啊,我們都以為你會去雲圖住幾天呢。”
好啊,狐朋狗友出賣他了。
但也有可能是他們故意套話,套完小安又來套我了!
路新炀頓時警惕起來,強忍着沒往季容嶼那邊看也沒說季容嶼名字:“幹什麼,我愛去哪去哪,你們不要我難道還不許别人要我啊?”
“誰說不要你了,你媽那不就是太想要你了才希望你别在外面拍戲趕緊回家嘛,”路懷謙安慰他道,“你爸這幾天都說想你呢,你媽也想你,雖然她說不想,但是她打了五個電話催着我趕緊把你那什麼手機衣服都給你送過來,就怕你少了哪個不方便。”
“這還差不多。”路新炀撅了撅嘴,一口吞掉了剩下的半個窩窩頭。
“東西都在你的行李箱裡,一起裝着帶來了,哦還有,你帶回家那個酸辣雞爪我們吃了,味道不錯,你爸問你在哪裡買的。”
“我好朋友送我的,”路新炀說,“本來我還跟他學了做法,想回去親手給你們做的,看到那一包生的雞爪子了嗎,都是給你們準備的,但是還沒來得及做就被趕出家門咯,所以你們直接生吃吧。”
路懷謙:“……我以為你剛才消氣了的。”
“現在才消。”路新炀冷酷地拍了拍手。
路懷謙不自在地咳嗽了一下,想起出門前嫂嫂的千叮萬囑,繼續對這個有恃無恐的侄兒表達家裡的關懷:“你這是剛吃飽飯就要上工了?可真夠忙的。跟叔叔說說,今天要拍什麼戲啊?”
“今天拍夜戲,就是我演的角色為了抓壞人跑到深山老林裡,然後警察叔叔以為我是壞人,就連夜帶着警犬叔叔一起來抓我……哦這個不适合叫叔叔對吧。”路新炀雙手叉腰。
他親叔叔在旁邊已經垮出了一副狗臉:“你說你消氣了的。”
“對啊,你幹嘛懷疑我?”路新炀說,“我這人從來不騙人的!”
路懷謙:“………………”
他跟路新炀信号不良地聊了一通,感覺回去能交代了又好像什麼都交代不了。路懷謙吭吭哧哧地來,又一腦門窩囊地回去了。
等他被副導演送出了劇組,導演高健才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拉着路新炀問:“怎麼回事,你叔叔怎麼突然來探班了?”
路新炀正要去找季容嶼呢,被他問了就停下來解釋一番:“這個事情說來話長,就是我有一個媽,你知道嗎,你應該知道,你應該也有一個媽。”
高導:“……”
高導:“說來話長就不要廢話了,直接說,你媽怎麼你了?”
“我媽把我趕出家門了。”路新炀說。
“然後呢?”
“沒了。”
高導:“………………”
“行,”高導摸了摸自己快要透光的地中海,“那你這幾天是在季編劇家裡住的?”
“沒有!”路新炀大聲反駁,“絕對沒有!我跟季容嶼一點都不熟!”
“哦……”導演拉長了聲音,“可我看群裡邊你不是大年三十晚上還用他手機發紅包嗎?然後第二天早上他又說遇到你了還幫你拜年,你真沒住他家裡?”
路新炀反駁的每個字都說得慷锵有力:“真沒有!我們就是晚上碰巧遇到然後第二天碰巧又遇到了!”
“哪有那麼巧!!”高導怒視着他,心說你真是把我當傻子糊弄啊。
“本來就有,”路新炀眼珠子一轉,又神秘兮兮地說:“你不知道吧,我偷偷告訴你,因為季容嶼的爺爺特别會算命,他算到我們要遇到的。”
開了這個造謠的口子,路新炀就興沖沖地說下去了:“季爺爺是個老師傅,他算命很準的,季容嶼一定也有家傳,那天我倆去逛、我倆偶遇後順便去逛了一下商場,季容嶼就說我以後肯定能大紅呢,我能代言那個什麼什麼牌子……”
叭叭說了好大一通,然後路新炀斬釘截鐵地下了結論:“我覺得他說得對!我就信他說的了!”
高導被他忽悠得眉頭緊皺,猶猶豫豫地朝季容嶼的方向看了一眼,卻恰好發現他正豎着四根手指,用大拇指在那上下掐算呢,不由得心裡嘀咕,難道他真的懂?那到時候我們劇組殺青是不是得請他來算一個良辰吉日啊?
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季容嶼看着自己幫忙搬完東西後,中指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蹭的一塊黏黏的黑色污漬,拿大拇指指甲蓋刮了半天還沒刮掉。
想洗手。但是更想下班。
唉,放假休息兩天回來,這個班上得一點都不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