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容嶼一進家門,迎接他的不是爺爺溫暖的抱抱,而是家裡堪憂的衛生問題。
季光惠年紀大了,遠不如年輕時候勤快有精力,再加上眼神越來越差,對很多地方的灰塵污漬就視而不見了。季容嶼離開前本來請了鐘點工按時來打掃,但他不服老又想省錢,背着孫子偷偷把人辭了。
看着鞋墊上的泥印,窗簾下的落灰,以及滾落到茶幾底的瓜子殼,季容嶼把電腦包往沙發上一扔,雞鴨魚肉往廚房一放,都顧不上洗手作羹湯,忍無可忍地抄起工具開始打掃衛生。
季光惠久違地擺上了老太爺的譜,使喚季容嶼弄好衛生就做飯,做完飯就洗碗,吃飽喝足後,還要為他老人家的出行伴駕。
原本伴駕的路上,季老爺是還想再吹吹牛皮的,因為他最近碰到了一個會算卦的老太太,正跟人家拜師學藝呢。
但季容嶼接了個電話,就沒空聽他叨叨了。
“删掉吻戲?”季容嶼想了想,說,“小青姐同意了嗎?她同意的話,我也沒問題。”
季容嶼畢竟沒談過戀愛,每本小說的感情線都純靠瞎掰,多次被新老讀者們吐槽過“編點好的行嗎”、“不會寫就别寫了”之類的。
他本來是不死心的,在準備《陷色》大綱時,也精打細算的好好雕琢了一番感情戲。
但意外總比計劃多,小說正式連載後,季容嶼被公司裡空降過來的新領導氣得連續口腔潰瘍,忍不住在劇情裡夾帶私貨,結果越寫越放飛自我,換着地圖瘋狂輸出。
《陷色》一共六個單元,加起來都湊不出一個得了善終的領導。
等小說寫完後,他潰瘍好了人也辭職了,某天早上樂呵呵地出門買菜,看到超市貼着“某某果凍,接吻般柔軟的感動”之類的甜膩廣告語時,才猛然反應過來自己貌似把感情戲也放飛到外星球了。
到這個份上了才去找補,難度不亞于女娲補天,季容嶼打開文檔枯坐三小時,連點親親抱抱舉高高的戲份都塞不進去。
後來着手劇本改編時,他和周小青一起重新梳理了故事脈絡,讓它變得更加完美,也見縫插針地加了幾場擁抱親吻的感情戲進去。但就《陷色》本身四十多集的體量而言,這麼點感情戲加或不加,其實區别不大。
現在導演打電話來,說投資方要求删掉親密戲,對季容嶼來說,也就是重回原點罷了。
挂了電話,季光惠問他:“删什麼吻戲?是不是你在劇本裡寫兩個人親嘴兒,然後演員不肯親?”
“不是演員不肯,是别的原因。”季容嶼想了想,估計是路新炀回家後跟他爸媽聊了什麼,他爸媽不樂意,所以才有了這麼個電話。
“那是什麼原因啊,你給我說說,”老人家想方設法把話題往自己身上引,“你要不說,我給起一卦算算也是能算出來的哦。”
“我不想說,我還是給你買個新孫子吧,”季容嶼熟練地屏蔽了迷信話題,然後打開上川地圖,開始找這附近口碑不錯的寵物店,“你想要貓還是要狗?”
他到家還不超過三小時,季光惠就連他們劇組送餐車的車牌号都問出來了,季容嶼很擔心爺爺再這樣發展下去,很快就會從最受歡迎老頭變成最讨人厭老頭。
“不要,我不要那東西!”季光惠眉頭一皺,“買那東西花錢,還金貴難養,天天得費時費力給它照顧打扮,我才沒那個閑空。”
“那弄個不金貴不難養的,你要不要?”季容嶼話音剛落,一輛車迎面駛來,車燈唰一下掃過他,最後在距離他不到兩米的地方緩緩停下。
車窗降下,路新炀從裡面探出個腦袋來:“季容嶼,你是好人嗎?”
季容嶼:“???!!”
路新炀眨巴兩下眼睛,蔫蔫地說:“就是那種……願意收留我在你家裡過年的好人。”
“等一下,”季容嶼震驚地瞪圓了眼睛,還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你怎麼會在這裡啊???”
看着那張剛分開幾個小時,表情卻變得有些陌生的臉,季容嶼的第一反應是:還有比這更金貴更難養的嗎?
第二反應則是:他以前幫季光惠吹出去牛皮可能要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