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新炀是想下車跟這對爺孫一塊兒散散步的,但季容嶼一看他身上穿的那點衣服,就果斷把人摁回車裡了。
他拉開後座的門讓爺爺上車,然後自己坐在副駕駛上,手把手地教路新炀怎麼把車開到自己家樓下。
“我還以為之前聽你說過大概方向,就肯定能找到你家呢,沒想到這裡彎彎繞繞的路那麼多啊。”
路新炀開得很慢,時不時還伸手去擦窗上的水霧,想盡量把這片地方記個清楚了。
“你能摸到這個大概方向就已經是運氣爆棚了。”暖氣一陣陣撲來,季容嶼偏頭注視着他的表情,想知道自己剛才那一瞬間的陌生感到底是不是錯覺。
“就算你真能直接開到我們小區門口,難道還能找出我住在哪棟哪層樓嗎?怎麼不先給我打個電話?”
路新炀自己也覺得丢臉,悶聲回答道:“手機在家裡……忘帶出來了。”
他是在準備給老爸打電話,控訴他的欺詐和背叛時才發現自己淨身出戶的。
唯一的發洩渠道沒有了,路新炀把腦袋頂在方向盤上發了好一會兒的呆,也不知道為什麼,難受着難受着,他突然想起了剛分開不久的季容嶼。
然後腦子一熱,他就直接開着車過來了。
從白江橋到新華書店,從新華書店到他們玩過的那條夜市街,再到那個被廣場舞勢力占據的籃球場,一切都跟季容嶼的描述相仿。
唯獨籃球場上空蕩蕩的,跳舞的人都回家過年了。
路新炀隻好調頭往人多的地方開,他想去問問那些走過他身邊的人,認不認識他的朋友季容嶼。
“吃飯了嗎?”除了這句話,季容嶼沒再問别的了。
看着他從開心興奮到一上車就睡死,也看着他沒穿外套沒帶手機就跑出來,一個人開車穿過半個城市求收留,季容嶼現在隻關心他餓沒餓肚子。
“沒有,”路新炀可憐巴巴地說,“你家管飯嗎?”
“想吃飯找我們容嶼就對啦,”季光惠在後排樂呵呵地笑着,用帶了口音的普通話說,“他最愛弄好吃的。”
季光惠自認為是個很見過世面的老頭,雖然大晚上沒看清車的外型,但他拿手一摸就知道這輛車很貴:“這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你這車多少錢買的?是不是那個什麼……什麼發國的牌子啊?”
兩人就這麼開始聊車了,老的那個剛吃飽,小的那個正喊餓,而季容嶼想了想家裡沒多少的剩菜,決定待會給路新炀多煮兩個餃子。
“停,就是這兒了,車往那邊靠一點。”
路新炀熄火下車,季容嶼歎了口氣,把自己的外套拉鍊一扯到底,不太情願地抓着半邊羽絨服裹在路新炀的肩膀上:“走快點趕緊的。”
可别在他家裡感冒發燒了,不然麻煩的還是自己。
季容嶼一到家就開了空調,然後把自己的羽絨服找出來給路新炀穿上,再給他倒了杯熱水,路新炀年輕抗造,沒一會兒就緩過勁兒來,精神抖擻地在這個一百平的小房子裡到處溜達。
十幾年前買的房子,因為裝修簡單,再加上季容嶼賺錢後時不時添換點新家具,所以按現在的審美來看也并不過時,還處處透着舒适溫馨。
季光惠熱情好客地跟路新炀介紹着家裡每一件擺設,又件件都要往季容嶼頭上扯:什麼三歲爬桌子差點摔了又自己找回平衡啦,什麼六歲腦袋磕在門上把門磕壞啦之類的,就沒說出半件好事來。
家裡很久沒來客人了,季容嶼能理解他的興奮勁兒,但也很難不覺得羞恥。
他“砰”一聲關上廚房的門,想來個眼不見為淨,然後就聽爺爺沖他喊了一句:“多做幾個菜啊,除夕哪能讓客人吃剩的,你敞開了做,越多越好!”
後面緊跟着路新炀喜滋滋的道謝聲。
季容嶼面無表情地拔出了菜刀。
好嘛,他還要給路新炀做飯,可想而知到時候爺爺也會坐下來吃點,然後兩人一邊吃他的喝他的,一邊繼續拿他的童年糗事下飯……
真是氣死個人。
懷揣着對路新炀大過年被趕出家門的最後一絲憐憫,季容嶼忍氣吞聲地做了三菜一湯,讓外面那兩位大爺吃了個神清氣爽。
飯後當然是路新炀自己洗碗,這是絕不能退讓的底線!
家裡沒有洗碗機,因為買了爺爺也不用,嫌不幹淨,路新炀以前在自己家裡是沒洗過碗的,但在劇組經常蹭季容嶼的飯,每次蹭完就必須洗碗,一來二去也算熟練工了。
偏偏季光惠一碗水端不平,他就做這麼一點小事,季光惠還眉開眼笑地誇他:“小路你真勤快啊,手腳也麻利,洗碗都洗得那麼好!”
遭遇不公正對待的季容嶼又在心裡給路新炀扣了七八分。
路新炀自來熟得很,這會兒已經津津有味地趴在沙發上,把玩手裡那個印着《陷色》雙男主Q版同人圖的抱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