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到這裡就結束了?他……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你以為到這裡就結束……”
“你覺得他們是假的,那你自己……咳咳,”路新炀擰開瓶蓋,咕噜咕噜喝了幾口,繼續,“你自己是真的嗎……”
“不會放過你……”
路新炀吃飽了,把嗓音撐得特别響亮有勁兒,一牆之隔的季容嶼想不聽都不行。
要不你先放過我吧……季容嶼心想。
他是不想灰溜溜地回去的,劇組那邊人太多,隻會更加吵鬧。
但要讓他出去制止路新炀,那也不合适,畢竟這位是金主爸爸,整個劇組都是花他家的錢拉起來的,人家占個地方勤學苦練怎麼了?
季容嶼進退兩難,隻好團了兩張紙巾塞住耳孔,隐忍又憋屈地坐在自己的折疊小闆凳上,兩指捏着針管水性筆,把一張無辜的草稿紙戳成了黑白蕾絲。
從那密密麻麻的透光小洞裡,隐約還能窺見寫在下一張紙上的滔滔不絕的髒話。
在那支筆徹底斷墨之前,他終于盼到路新炀停下了。
季容嶼飛快地探出頭一看,發現路新炀正以一個很不體面的姿勢靠在牆上,滿臉困惑地揉肚子。
他又張嘴發聲,但這會兒隻能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啊……啊……啊……”
“你啊啊啊的到底想幹嘛,練累了就回去休息啊。”這一連串的啊比剛才還要折磨人,季容嶼徹底看不下去了,支起兩條差點沒坐僵的長腿無奈地走了出來。
“诶!”路新炀一看見他就笑,笑完了腦子才轉起來,“你怎麼也在這啊?”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偏偏就在這……”季容嶼嫌棄地瞥他一眼,然後揉了揉太陽穴轉移了話題,“都一點多了,你現在回去還能休息半小時,别把嗓子練劈了,那樣更影響發揮。”
路新炀雙手捂肚子,眨巴着眼睛仰頭看他:“我的嗓子很好,可是肚子不聽話。”
“嗯?”季容嶼把目光移到他肚子上。
他慢慢站起來,深吸一口氣,又說了一遍台詞,然後抿着嘴唇道:“聽出來了吧?我總是說不出文卓老師的那種感覺來,他肚子裡好像有使不完的勁兒,我肚子裡好像就是虛的。”
路新炀郁悶地踢了踢牆根:“怎麼會這樣呢……我明明每天都在鍛煉,我還有八塊腹肌啊。”
他把這話一說,季容嶼就知道他搞錯地方了。
這人明明長着一張女娲級精雕的臉,怎麼偏偏就塞了個垃圾桶精選的腦子呢。
“人家文老師教你的明明是丹田發音胸腔共鳴,你偏要練胯部發音盆腔共鳴,能練好才是見鬼了,”季容嶼都看不下去了,他一手扳直路新炀垮塌下去的肩膀,一手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捂着胃的手爪子挪到小腹那裡去,“再來一遍試試。”
路新炀又練了遍詞兒,感覺沒什麼變化,“還是不行,”他反手伸過來,往季容嶼的衣服下擺鑽,“你會丹田發聲嗎,你發一個給我摸摸。”
“讓你練聲沒讓你耍流氓。”季容嶼冷着臉拍開了他的爪子。
路新炀隻好低下頭繼續摸他自己的:“丹田到底在哪呢……它太沒禮貌了,我找它半天了它都不答我一句的。”
季容嶼:“……”
文卓教路新炀發音的時候季容嶼是在旁邊聽着的,他記得文卓沒有特意指出丹田的問題,那或許就說明路新炀的發聲方式其實是對的,隻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白撞了一堵不存在的牆。
季容嶼不想再說什麼了,他感覺這附近的空氣含智量已經低到了危險阈值:“丹田禮不禮貌的……這個問題你還是拿去跟文老師讨論吧,我突然想起我還有點事,先走一步了。”
他抱着自己電腦和筆記腳底抹油,留給路新炀最後的體面是幾句走程序的安慰:“别着急,别放棄,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練好的。”
“嗯,那你先去忙吧,待會見,”路新炀大咧咧的一擺手,“也别太擔心我,這點挫折不算什麼,我沒問題的,我路新炀從脫下尿布開始就是一條好漢!”
“……”季容嶼抱緊自己的小本子跑得更快了,鞋底抹的是航空燃油。
也不知道文卓那邊又經曆了怎樣一番艱難險阻,總之,下午開工的時候,重新站在攝像機前的路新炀,已經抛棄了對丹田禮不禮貌的懷疑,又變回一副春光滿面的自信模樣。
不得不說,周小青看人的眼光确實很準,他這份與生俱來的自信很能給他的鏡頭表現力加分,雖然表演技巧不足,但勝在大方自然,恰好演出了符千钰身上最抓人的特質,簡直就像是與另一個世界的自己一拍即合。
路新炀順利進入角色,再拍後面幾天的日常戲都是手到擒來,而到了拍武打戲的時候,他更是如魚得水,不管是吊威亞空翻還是拳拳帶風的肉搏,都親力親為自己上。
憑着他堅持鍛煉出來的優良身體素質和同樣優良的身材,讓武術指導見獵心喜喜上眉梢,把本來設計好的武打動作推翻了大半,重新為他量身定做了更花俏複雜的打法。
能讓成片質量更高,導演哪有不答應的,直接給路新炀半天時間去專門練習武打動作,他帶着文卓和虞晗繼續去拍下一場。
而季編劇看着突然劃分好的AB兩組,琢磨這會兒應該用不上他,就找了間沒人的休息室坐着,争分奪秒地碼字。
多得了半天的排演時間,武術指導興奮到搓手手:“好啊好啊,都多久沒讓我碰到這麼俊的身條了,你看,你看到沒有?有道靈光從他的天靈蓋噴出來啊!小夥子,你隻要照我說的練,我保證讓你的打戲常駐B站剪輯!”
他的助手也站在一旁,激情鼓動道:“要是沒人慧眼識你這個珠,我和我師父就親自去找高導要你的打戲原片,我們給你剪!我們給你刷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