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容嶼:“……”
湯林我記住你了。
被記住的湯林這次卻沒跟來,因為路新炀覺得自家助理出的主意都不太靠譜,所以這次他要親力親為。他本來打算自己開車去,不過季容嶼說那邊很難找地方停,就改成了打車。
白江橋離拍攝地不算很遠,但畢竟是冬夜,到那邊時,天色已經黑得不帶一點兒藍,滿街都是熱熱鬧鬧的燈火和說說笑笑的行人。
這還是路新炀第一次逛夜市。寬闊筆直的街道兩旁擺着一眼望不到頭的移動攤位,熱情的店主們花樣百出地介紹着自己的商品。
白天看起來很普通的衣飾擺件和飲料小吃,現在摻上一大把暖調的光,好像就有了特殊的吸引力。很多孩子都圍在攤位旁不肯走,目不轉睛地看着店主手裡上下飛舞的發光玩具,身後跟着滿手糖葫蘆和彩色氣球的爹媽。
而很快的,爹媽後勤團中就出現了一個高舉冰淇淋、烤鱿魚和皮皮蝦,腰上還拴着唱歌小陀螺的季容嶼。
季容嶼上去一腳把靠在燈柱上吃章魚小丸子的路新炀踹了個趔趄,咬牙切齒地說:“快把這玩意給我拿走!”
“哦哦!”路新炀趕緊空出一隻手去摸他的褲子口袋。
被路過的小孩撞到開關的陀螺鑰匙扣正在一邊唱歌一邊閃爍七彩寶燈,路新炀在他褲子口袋裡掏啊掏的,但凡是個人路過都要朝他們看幾眼,季容嶼覺得自己老臉都丢光了,隻想快點跟他劃清界限:“這些東西你還吃不吃?不吃我就扔了。”
“當然吃啊!”路新炀把小陀螺放進衣兜裡,鼓着腮幫子含糊不清地說,“很好吃的,你嘗一下就知道了!”
季容嶼心說我都吃過我還能不知道?話沒出口就被路新炀用章魚燒堵了回去:“啊——來吃!”
肉松和沙拉醬都已經沾上了嘴唇,季容嶼隻好面無表情地瞪着他,接下這口“啊來之食”。
路新炀眨眨眼睛:“怎麼樣,好不好吃?待會咱們多買點帶回去吧,他們肯定也喜歡!”
季容嶼看不下去他這副傻得冒泡兒的樣子,無奈道:“你就那麼喜歡吃這個?”
他飛快點頭,季容嶼把手裡那些吃的全塞給他,捏了捏凍僵的手指,又蹲下拍了拍鞋面上的灰,然後才彎腰拎起路新炀買的那些雞零狗碎:“走,我帶你去一家更好吃的。”
路新炀是第一次來夜市攤,什麼都要買什麼都想吃,季容嶼卻是從小在這一片長大的,對這裡太了解了。
他帶着滿臉好奇的路新炀穿進一條七拐八繞的小巷子,找到一家門面冷清的小吃店。
微胖的店主正背對着他們在整理東西,季容嶼敲了敲櫃台,輕車熟路道:“芳姐早啊,要四盒秘制章魚燒,再打包一斤手撕牛肉帶走。”
“這可不行哦!我剩下的都不夠一斤了,全叫你走我還賣什麼?”芳姐的聲音中氣十足,根本聽不出年紀,“最多半斤!”
“那就來半斤,”季容嶼深深吸了一口店裡暖呼呼的食物香氣,終于覺得有點餓了,“多放點芳姐牌秘制海苔!”
“行,”芳姐哈哈笑道,“難得你帶朋友來,海苔也單獨送你一份好啦!”
裹着大紅色圍裙的芳姐轉過身來,路新炀本來還想問季容嶼為什麼要說早上好,可在看見她那雙明顯視力有異的眼睛後,他就立馬閉了嘴。
她動作麻利地弄好兩份章魚燒,朝路新炀的方向示意:“小夥子,來嘗嘗我的手藝!”
“聞起來好香!想想芳姐!”路新炀趕緊接過來,迫不及待地叉起一顆吹了吹,“呼,好吃!呼,嘶哈斯哈唔、唔唔——好吃!”
他都被燙得說不出話了,竟然還記得舉起章魚燒在半空中揮舞,對美食進行物理降溫。
酥脆的海苔、甜辣的醬汁、松軟可口的丸子和藏在裡面的鮮香濃厚的鹵牛肉,路新炀吃得停不下嘴,一盒五個眨眼就見底了,他望着櫃台上剩下的那盒咽了咽口水,又眼巴巴地去看季容嶼。
季容嶼見他那麼喜歡吃,心頭就飄起了與有榮焉的成就感,臉上卻還是一副淡然的表情:“這人太能吃了,沒辦法,芳姐,麻煩你再給我們多做兩盒吧。”
路新炀撲上去抱住那盒熱氣騰騰的章魚燒,高興得就差搖尾巴了:“哇太香了!我明天早上還要來,芳姐你多做點牛肉吧,我要買十斤!”
“搗亂呢你倆?”芳姐頭也不擡地忙活着,“别學小季啊!”
最後那六盒章魚燒有大半都進了路新炀的肚子,季容嶼手裡的半斤牛肉也被他搶過去抱在懷裡了,他還不死心地問:“為什麼她光賣給你,就不賣給我啊?”
“人家跟你很熟嗎?”季容嶼的眼睛裡有點藏不住的小得意,“我可是軟磨硬泡好多年才換來的特權。”
他還念小學的時候,芳姐就在這邊開店了,他覺得這家店的牛肉味道最好,所以爺爺每次接他放學時,都會繞過來買點牛肉回家吃。
路新炀想起來了:“對哦,你好像說過你家就住白江橋這邊。”
“嗯,就在那兒,”季容嶼随手指了個方向,又道,“我就是在這條路上散步的時候,想到符千钰這個角色的。”
路新炀馬上停住不走了,左顧右盼地打量着。
季容嶼也停下了腳步,轉頭望着他,心想,你要問什麼就趕緊問吧,該說的說完後我也能解放了。
然而他沒想到,路新炀張口問的卻是:“那你小說裡寫的是你和你女朋友的故事嗎?就是……把她當成男的寫進去之類的。”
“當然不是。”季容嶼磨了磨後槽牙,别說女朋友了,他連男朋友都沒有過,寫談戀愛的情節全都靠腦補。
“那你以後會把我寫進去嗎?”路新炀說完這句話才想起來,季容嶼好像還沒把他從黑名單裡放出來呢。
“你現在真不生我氣了吧?”路新炀掰着手指算了算,“你帶我出來玩,又給我買吃的,我們肯定是朋友了,你不能再反悔了。”
季容嶼一愣:“我反悔什麼了?”
“你今早上都不理我,還一直躲着我,”路新炀的眼睛還是亮着的,嘴角卻落下去了,“不就是不想跟我當朋友了嗎?”
“……沒這回事。”季容嶼這才知道鬧了誤會,莫名的,路新炀失落的樣子讓他心裡冒出了一點不起眼的内疚。
他想了想,解釋道:“其實我昨晚……我認床來着,沒睡好,所以早上犯困了,我真沒注意别的,也不是故意不理你。”
“真的?”路新炀牢牢地盯着季容嶼,嘴巴微微張開,隻差一個點頭,他心裡的鵲鳥兒就可以破閘而出。
季容嶼猶豫片刻,還是伸手撥開了門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