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星繁給了她一個“嗯哼”的表情。
長眸微垂,狀似雲淡風輕,實則餘光觀察着程巴黎的反應。
……沒有預想的彩虹屁。
程巴黎連頭都沒擡,默默掏出手機,打開某個app。
心裡伴着一聲輕輕的,Putain。
和祝星繁認識大半年,除了福利院那次,從沒見她摸過一下鋼琴,柏山堂甚至連鋼琴影子都不存在!
在程巴黎的認知裡,祝星繁會彈琴不假,而且彈得超棒,足夠打動她,但這種打動隻經曆了薄如蟬翼的兩次,一次年幼懵懂,一次帶着濾鏡,還是同一支曲子,太過單薄。
而此時的音樂,從創作者來看,不說絕對出自大師之手,至少也是個專業的。而祝星繁呢?顯然隻是個富養之下擅于琴棋書畫的大小姐,那不叫專業,充其量是特長。
祝星繁翹起嘴角,一副愛信不信的欠樣,“搖一搖嗎?搖不到的,這是樣碟,曲子還沒對外出版。”
這話程巴黎信。
至于其他的,懶得過腦子。
說起沈卿源,程巴黎不禁想到安拾初。
聽祝星繁後來說,對安拾初身份的疑惑,沈卿源很快便解決了,以緻原本約好的見面也擱置了。
一杯酒還沒飲盡,Friday一曲終畢。
空氣随着最後一個音符的消散,忽如冷凝。
“可以再聽一遍嗎?”程巴黎不舍Friday帶給她的心境,想要留存更久一些。
“當然。”
Friday複播後,兩個人默契的誰也沒再說話。或許是音樂帶給程巴黎的感官體驗和當初太過相似,又或許是音樂承載的情緒低語,她完全沉溺其中,世界隻剩她一人,心無染着,隻和當下每一個輕淌而出的音符相融。
祝星繁看着她纖薄的背影,感到幾分異樣,那種她身上特有的迷霧感又出現了。此刻一種強烈的直覺,令祝星繁笃定,她時而對程巴黎隔山般的未知,确實不是憑空想象。不同的是,她撥開迷霧的動機早已變成了對程巴黎沒來由的心疼。
她們的精神世界此刻極度純粹。
她與音樂共舞。
她在看她。
直到窗外的暮色漸稠,蘇姐招呼她們下樓吃年夜飯。
年夜飯豐盛精緻,擺了滿桌,菜量約莫5人份。
蘇姐肉眼可見的開心,笑彎的眼角始終沒放下過,還特意為奶奶現包了餃子,奶奶難得神志清明,一個人幹掉半盤餃子,還和蘇姐稱姐道妹,不停推杯換盞,直誇自己酒量好。
祝厚德仍是沉默,但飯量比平日好得多,蘇姐給夾什麼吃什麼,看到錢老太太往酒盅裡倒礦泉水時,眉頭還會微微發皺。
蘇姐照顧兩位老人,還不忘提醒兩位年輕人:“程程啊,喜歡什麼随便吃,不要客氣——星繁,照顧好程程,别隻顧自己吃!”
祝星繁剝着蝦的手一頓,把已經剝好的蝦依次遞給爺爺,錢奶奶和蘇姐,盤中剩下一隻,還沒來得及放進程巴黎的餐盤,後者出了聲,提杯祝大家新年快樂,向三位長輩分别送上新年祝福。
祝家的餐桌上見不到酒,程巴黎總覺得少了些滋味,她有些懷念祝星繁的雞尾酒。收到祝福的蘇姐直誇程巴黎懂事又嘴甜,還不忘剜一眼祝星繁,喜慶的面色比喝了酒還紅潤,奶奶也特别捧場,把礦泉水咂摸出烈酒的氣勢。
祝星繁淡淡朝身側一瞥,裝作不在意,默默吃掉了剝好的蝦。
程巴黎不忍笑出聲,重新端起杯,“怎麼會忘了祝總呢?祝你——”
祝星繁的神情依舊,放緩的呼吸卻暴露了她的期待。
“祝你,早遇良人。”祝星繁這種大小姐被上帝格外偏愛,顔錢才具備,唯獨缺少愛情。程巴黎不帶任何雜念,祝福極度本能和純粹,隻為祝星繁求一個圓滿。
祝星繁一向鄙視戀愛腦,看多了周圍人為情愛撕扯,她隻覺得無語。所有愛着她的人幾乎對她有相同的希望,每次她聽到類似的祝福,隻當如風般滑過,聽過不留。唐詩甚至懷疑她是愛無能。
而面對程巴黎,她卻感到一陣窩心。仔細想來,有良人相伴,好像也不錯。
“你也是。”祝星繁也舉杯,兩隻杯子清脆地碰到一起。
飲下杯裡的橙汁,兩個人不約而同遞給對方一個“這很無聊”的眼神。
“一會吃完飯,要不要一起喝點酒?”祝星繁提議道。
沒有比這句話更能熨帖此時的程巴黎,不過——
“吃過飯該帶奶奶回家了,我們打擾太久了。”
錢老太太不知什麼時候坐到了祝厚德身邊,一口一個豬大哥,眉飛色舞給他講療養院的各路八卦,寥寥幾句就讓某号人物身敗名裂了。
“程程今晚住下吧,把這裡當柏山堂一樣,奶奶有我照顧。”蘇姐打斷程巴黎。
“奶奶難得這麼開心,你忍心讓她走嗎?”祝星繁有些心虛,拿奶奶當借口,但一種莫名的情愫牽扯着她,令她不想錯過良辰和美酒。
除此,又有些别的,祝星繁似懂非懂。
像雲端上的禮物,知道它是美好的,但不急切,她想慢慢靠近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