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聲音便是從屏風後傳來的,翠竹屏面勾勒出一高一矮的兩輪人影。
“奶奶!”程巴黎走過去,卻不料措手不及和祝老爺子打了個照面。
祝厚德呆坐在輪椅上,凝望窗外,眼神空洞。但相比程巴黎對他樸門那一面的記憶,此時他多了幾分生命力,不全然像個空殼。
老太太一臉神秘地湊過來,趴在程巴黎耳邊用氣聲說:“就是這老頭兒!天天扒牆根兒看我跳舞!”
程巴黎頓時哭笑不得,最近奶奶确實沒少說有個老頭兒對自己有意思,理由是不僅愛看她跳舞,瞅她的眼神還很不對勁,直勾勾的。程巴黎聽了全當是阿茲海默的狂想。
原來老頭兒是存在的,但有意思……依然是狂想。因為老頭兒瞅誰都直愣。
“爺爺好。”程巴黎在輪椅前蹲下身,用合适的分寸感開始介紹自己。
周遭靜谧,陽光濃稠,程巴黎不緊不慢的談吐遊蕩在耳畔,祝星繁望着她纖薄挺直的背,眼裡的溫度也跟着升了溫。
當她說道“我是星耀的員工,也是星繁的朋友”時,祝厚德蒼老松弛的眼皮明顯抖動了一下,垂下眼,用活泛的目光直視程巴黎。
“我們爺爺啊,就喜歡看院裡的廣場舞,最近狀态也好多了。要說起來,真得好好謝謝錢奶奶!”
蘇姐話音一出,老太太縮了縮脖子,偷偷對程巴黎擠眉弄眼,那意思再明顯不過:我可沒自作多情!
簡單用過午飯,兩位老人的生物鐘也到了午睡時間。安頓好他們後,程巴黎怎麼都不好意思當個閑散人員,打算去廚房幫忙準備晚上的年夜飯,結果連門都沒跨進就被蘇姐趕了出來:“一會有私廚上門,這沒你的事,和星繁去玩兒。”
按照餘城習俗,除夕這天講究沐浴更新衣,代表着“除舊換新,等待迎福”。
祝星繁帶程巴黎乘電梯直達三樓,一整層都是祝星繁獨自的空間,會客廳、卧室、客卧、健身室,室外還有一面南向的寬大露台。和這裡比起來,柏山堂單薄的居住環境倒顯得委屈了這位大小姐。
“客房已經收拾好了,浴室裡的浴巾和洗漱用品都是新的,你随便用,有什麼其他需要的,随時和我說。跟在那邊一樣,我就在你隔壁。”随後來到衣帽間,祝星繁一指成排的當季衣服,繼續說,“這些衣服也是新的,已經洗過了,喜歡哪件就穿哪件。不過——”
祝星繁掃視的目光緊貼程巴黎:“你比我矮那麼一些,但撐起我的衣服,應該沒問題。”
“?”曆來平視的兩個人,也能被祝星繁分個高矮,程巴黎驚了,“我怎麼可能比你矮?”
祝星繁微斜着眼,高傲之色盡顯:“你多高?”
程巴黎的自信勁同樣不少:“不多不少,170整。”
祝星繁“哦”了一聲,嘴角噙着更盛的傲氣:“确實比我矮,我170.5。”
……虧她還好意思說。
程巴黎不甘示弱,在一排大牌簡約商務風的衣服裡,挑了件别具一格的濃豔衛衣,徐徐地回擊:“沒辦法,我們00後比較喜歡多巴胺的穿搭。”
“……”祝星繁臉上無波瀾,“穿搭看心情,不分年齡。”
作為90後尾巴的祝星繁,隻比程巴黎大了半年多,山川日月皆依舊,但中間畢竟隔着跨世紀,聽起來确實不大像同一批産物。
“嗯,沒錯。”程巴黎語氣也無波瀾,但就是賤嗖嗖的,“90後穿搭看減齡,減了齡,心情能不好嘛。”
祝星繁吃了不會說髒話的虧,哪怕像程巴黎罵聲“Merde”呢,緻使一些憤懑的情緒無處發洩,發洩不了……就繼續攻擊,她轉身從衣櫃裡拿了什麼,遞給程巴黎。
Merde!程巴黎默啐一聲!
一套蕾絲夜光綠内衣……
等着她去接。
綠到關燈能發光的那種。
“不是喜歡多巴胺嗎?拿去穿。”祝星繁淡聲說,“這套是全新的,也已經洗過了。”
唐詩的品味随着年齡增長逐漸刁鑽,當初送祝星繁這套内衣,還困惑她為什麼不喜歡呢?
祝星繁現在都忘不了蘇姨整理衣櫃時發現這套亮眼私藏,對她欲言又止的表情。
“……Size可能不合适。”程巴黎也接受無能。
祝星繁睨着程巴黎身體的某處,然後意味深長的“嗯”了一聲,“合适,我們差不多。”
“……我還是穿自己的吧,洗洗就好,洗完澡也烘幹了。”程巴黎繼續掙紮。
“烘幹機壞了呢。”
Merde……
花灑的熱水落下,程巴黎在水汽氤氲的浴室裡讷然恍惚——祝星繁這個人,可能是惹不得的。
都說摩羯女才是腹黑界的Boss,她今天總算淺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