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星繁最近被幾個項目纏得分身乏術,日日深夜歸。
不管每天回來的有多晚,程巴黎的房間一直熄着燈。起初她認為程巴黎睡得早,沒太在意。但最近幾天回家的時間稍有提前,仍然不見她的人影。
連續幾晚待在醫院陪護,文瀾今天不管程巴黎說什麼,堅持要她回家休息。
這一晚,程巴黎又是孤獨地走進空無一人的别墅。家居系統在大門打開後,為她亮起了滿屋的燈光,客廳裡的一些很有生活氣息的細枝末節,登時引起了她的注意。
祝星繁回來了。
程巴黎看向二樓,眉角眼梢彎了彎,勾出一抹笑,然後拾級而上。
走到主卧門前,她擡起手想要敲門,随即又放下——該說些什麼呢?總不好直接說,我就想打個招呼。
在她原地糾結無果時,手機響了一聲,是提醒事項的提示音——屏幕上出現兩個字:“搶号”。
程巴黎回過神,差點誤了大事。她回到房間,打開兩部手機的挂号軟件,這還不夠,筆記本電腦又登錄了PC端,她觑着時間,嚴陣以待。
刷新,再刷新,直到——三台設備的界面同時成了白屏。
她這才想起來,二樓的WIFI很早就壞了,一直也沒想起和祝星繁說。
馬上就到整點搶号的時間不等人,程巴黎抱着電腦争分奪秒下了樓。
祝星繁聽見家裡終于有了久違的動靜,她跟着出了房間,還沒下到一樓,就在樓梯上停住了。
餐桌前坐着程巴黎,手上的動作在電腦和手機之間飛快穿梭,頗有龍飛鳳舞狀,完全沒留意身後的人。
她看起來非常忙碌,清瘦的背影也透着緊張,祝星繁沒好打擾她。慢慢走過去,也許是擔心她太過投入而吓到她,祝星繁特意弄出些走路的動靜。
但她不受絲毫影響。
不可避免的,祝星繁走近後瞥到她的電腦,頁面竟是個白大褂老頭兒,與此同時,鼠标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高頻率點擊着刷新鍵。
“你幹嘛呢?”
程巴黎單手擊鍵,騰出的左手端起手邊的水杯,突然身後詭異的響起聲音,她一時受到驚吓,身體蓦一哆嗦,手裡的水杯眼看不穩,幸好一隻白皙柔潤的手及時出現,穩穩接過杯子。
程巴黎一心醉于眼下的事,見了祝星繁也無暇分出太大的喜色,淡淡地說:“等我一下,我挂個号。”
“嗯?”挂号一詞撥動了祝星繁的神經,“你生病了嗎?”
程巴黎眼睛不離三塊屏幕:“不是,是我……”
MERDE!
号搶光了!
見她緊繃的肩線忽然洩氣,有了偃旗息鼓的意思,但臉上卻是一副哭喪的表情,祝星繁拉開餐椅,在她身邊坐下來:“沒搶到嗎?沒關系,讓我看看,也許我可以幫上忙。”
最近吳奶奶的主治醫生話裡話外表示,人能不能醒過來還兩說,接下來隻不過是時間長短的問題,與其在醫院耗着,不如考慮回家。
文瀾說第一天進醫院就知道兇多吉少,這把年紀得了這種病,大概率是不行了。
可是程巴黎偏不信,她找到國内曾經最權威的神内專家,雖然退休多年,但偶爾也去一些頂級的私人醫院坐診。
巧的是,專家這個星期剛好會在餘城的詠山醫院。
但,一号難求。
程巴黎隻當祝星繁是随口客套,沒真的奢求她能幫上忙,簡單說了下情況後,卻意外聽見她說:“詠山醫院?等一下,我打個電話。”
直到她當面撥通電話,并客套寒暄起來,程巴黎仍不抱希望。
随後,幾乎隻用了兩三句話的工夫,事情貌似就辦成了。
收了電話,祝星繁一臉輕松:“醫院那邊加了個号,到時候你直接過去。”
這就解決了?
程巴黎回憶祝星繁挂斷前再三道謝,叫對方“qīng mò”姐。
“是麻煩的你朋友嗎?”
程巴黎不喜歡欠人情,在她脫離了隻會瘋玩傻鬧的幼年,進入“三觀”初成期間,自歎自己與衆不同的經曆并得出個悲切論調:自己就是個累贅,逮誰給誰添麻煩的那種。
孤兒的身份給程巴黎帶來的自卑是原始且無法磨滅的,每逢麻煩别人幫忙,她就會不受控的無謂自貶。她想,來這個世界前,一定是在上帝手裡抽到了“麻煩精”的人設。
她因此一度對所有人小心翼翼。
直到現在,這種顧影自憐的把戲時不時出來作祟。
祝星繁若無其事拿手機輕敲着掌心,眸光卻玩味地落在程巴黎身上:“所以呢?”
和程巴黎的相處越久,就越了解她獨有的反差。初見時她鋼鐵般的拽逼外表竟然是紙糊的,還遍布漏洞時常破相,動不動就露出柔弱的擰巴。
這種特點的人該叫什麼呢?祝星繁想了一會,扒拉出一個最貼切的詞:裝鷹。
不知怎麼,每到這個時候,祝星繁就想逗逗她:“所以你又覺得麻煩了别人,想向我朋友或通過我,表示‘實際’的感謝?”
程巴黎泛起疑惑,是自己表現的太過明顯,還是她有讀心力?
看着程巴黎伶牙俐齒失靈的樣子,祝星繁的惡趣味一時更甚:“感謝我也一樣。”
“怎麼個感謝呢?”不知不覺,程巴黎被帶偏了。
祝星繁假模假式面露為難,“以後晚上沒什麼事,早點回來吧,我一個人在家,害怕。”
程巴黎訝然:“你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