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小女孩稍稍踮起腳,舉起挂在脖子上的公交卡,貼上刷卡器。
“這樣可以了嗎?”
奶萌音還沒散去,司機便含混“嗯”了一嘴,關閉車門。
小女孩眼疾手快,拉住她平視的那隻蒼老的手:“奶奶小心哦,不要摔倒。”
老人被碰觸的瞬間,狠狠哆嗦了一下,她垂下頭,兩眼無神,僵直渾濁的眼波映着一張萌态可掬的笑臉。
随後,老人任由小女孩牽着,在座椅前停下。
司機等到老人坐穩後,才緩緩踩下油門。
“寶寶真棒!”小女孩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旁邊的爺爺忍不住豎起拇指。
“那個奶奶好可憐的,”小奶音脆生生道,“她沒有錢,沒有錢會被、會被趕下車的!”
爺爺摸了摸她的頭,繼續引導:“所以呢?”
“所以我要幫助奶奶。”小女孩轉瞬喜眉笑眼,胸前的卡兜随着車子颠簸一晃一晃。
-
民警的手機上是段公交站的監控錄像。
“是不是你奶奶?”
所有人的目光迅速集結,在看過錄像後,幾乎同一時間得出結論。
程巴黎豁的一下站起來:“這個公交站在哪裡?”
老趙站在外圍,也忍不住向裡瞟,畫面上的地方他簡直不能更熟悉:“這是附近的公交站,出門過一個路口……”
還沒等他說完,屋内的人頃刻出動。
兩位警察直奔公交公司,邊下樓邊核對信息:“23路車,上車時間是下午3點52。”
程巴黎則是跟祝星繁上了車,由于跑得太急,胸口劇烈起伏。她沒空理會眼底的酸脹,緩了緩氣,艱難地擠出三個字:“快開車。”
等了一會,車還是沒有啟動的迹象。
祝星繁雙睫微斂,正專注看着手機,屏幕不斷被放大縮小。就在程巴黎的耐心即将耗盡,祝星繁淡然開口道:“23路,從療養院開始一共途徑15站,最後到——”将地圖比例放至最大,“關沙北路。”
“這一路上,你覺得哪裡最有可能下車?”祝星繁把衛星地圖拿給程巴黎看,“或者,和你們常去的地方有沒有重疊?”
在餘城生活了一年多,活動地點無外乎三點一線,至于其他常去的地方——
程巴黎努力平靜下來,她閉上眼睛,簡略推演和奶奶在一起時的軌迹。
除了療養院,便是家、醫院,但這兩個選項幾乎瞬間被過濾掉——晚上接到電話後她就拜托過鄰居,得到“奶奶不在家”的壞消息才徹底慌了神;而後者……如果不是程巴黎外表體面,依奶奶每次在醫院的反抗來看,她完全有理由被當成人販子。
奶奶最高興的時候,大約就是每周做飯給她吃。
做飯?
程巴黎的眸子倏地一滞。
每次從療養院接回奶奶,她們都會固定去同一家超市。
那家超市在……哪裡?
程巴黎手指飛快翻着地圖,她從沒像此時這樣厭惡自己對餘城是個路癡,有時候阿茲海默的奶奶都比她會記路。
超市是餘城最大的連鎖商超,按名字的搜索結果繁多。
程巴黎打算用最蠢的排除法。
然而下一刻,她像是得到了眷顧,繁多的店名信息裡,幾個字眼抓住了她。
關沙北路店。
通過“地圖的實景和與家的距離”确認後,最大可疑的地點随即浮然而現。
“去關沙北路。”程巴黎說。
祝星繁回了句什麼,程巴黎全然沒反應,她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瞥向外面的夜幕。
昏黃的車頂燈在副駕車窗上勾出一輪虛影,祝星繁有那麼一刻的恍惚——假如她是程巴黎,或是走失的人是爺爺,将會怎樣?
窒息感瞬間而至,祝星繁馬上抛開這些無意義的悲春憫秋,暗自歎了口氣,把方才的話又重複一次:“把安全帶系好。”
還是沒有反應。
祝星繁探身過去,手剛一碰到副駕的安全帶,程巴黎像嗅到了異樣氣息,僵直的眼眸瞬間破冰,下意識看向祝星繁。
兩個人以一種不合時宜的暧昧姿勢彼此凝視,曾經一度相隔銀河的距離此時隻剩方寸,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的呼吸。
程巴黎眸中的湧動,像極了搭車去醫院的那晚,美麗又脆弱。仿佛隻需輕微一觸,便會支離破碎。
隻得一瞬,祝星繁便移開視線,拉過安全帶,面無表情地替她扣好,然後踩下油門。
-
唐詩一連看了2個小時的私信,花花綠綠的信息倒影在她的鏡片上不停滾動。另一台電腦是明早要交的新聞稿,此時正張着白花花的大嘴氣憤抗議,唐詩完全沒有看它一眼的意思。
鏡頭後的一雙丹鳳長眸,反而若有所思了起來——
某個同城網友給她投來一個短視頻,說是抖手上無意刷到的。唐詩反複看了很多次,越看越笃定,于是把它轉發給了某人。
等了很久,名曰“ZHU”的對話框遲遲不回應,唐詩接着又發了條語音,大概是對自己的聲音蜜汁迷戀,語音條一彈出,就迫不及待點開自我欣賞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