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程巴黎,頭戴棒球帽,長款風衣下包裹着白T和九分衛褲,露出一截纖巧精緻的腳踝,腳上則是雙複古運動鞋。
祝星繁沒見過這種休閑慵懶風格的程巴黎,仔細看帽檐之下,她今天沒有上妝或是畫了裸妝,襯得整個人格外清純。
好像又見到了那晚搭車的病嬌美人。
兩相對比之下,程美人平靜的有些過分。
但當眼睛掃過坐輪椅的老人,心裡當即浮起了關于他的零星傳聞。
老人是星耀的前董事長,祝厚德,兩年前因為獨生女突然意外去世,一時間受了巨大的精神刺激,不哭不鬧,但也不說話,徹底把自己封閉起來。
聽聞歸聽聞,但今天一見,程巴黎還是吃了一驚——在渡娘百科的祝厚德,一副成功企業家的形象,是個文質彬彬的帥老頭,實在沒辦法和眼前頭發花白的幹癟病人聯系在一起。
雖然光芒盡失,但可以看得出來,前董事長從頭到腳都被照顧得很好。之所以是“前”,聽說那場變故之後沒多久,董事長的位置就由女婿接管了,也就是現任董事長,祝星繁的父親,她的上司,何大迷信,何嘯塵。
程巴黎對這些豪門的彎彎繞繞沒興趣,她看着輪椅上枯萎的老人,想到他的境遇,不由激起了她的共情——不遠處的奶奶,正占着C位手舞足蹈——他們,到底誰更不幸?
祝厚德生病前為人低調、謙遜,但除了一點,他逢人就愛顯擺自己的漂亮孫女,凡爾賽的天上有地上無,不過他也不是空嘚瑟,祝星繁有着極具張揚的美麗,确實襯得起爺爺的炫耀。
祝星繁習慣了來自這個世界的欣賞。
在當程巴黎流露出看都懶得再看她一眼,那種漠然的眼神,看她和路邊的石頭沒什麼兩樣。
祝星繁第一次吃了癟。
“她還在記仇嗎?”祝星繁心裡費解。
可轉念一想,那個病嬌是程巴黎,但程巴黎,卻不僅僅是那個病嬌。
心裡燃起的一簇火苗,“呲啦”一下熄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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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星耀嚴抓考勤以來,8點50分的一層電梯間,就顯得格外熱鬧。
電梯門一開,人流傾瀉而入。
“一天到晚淨事兒!從進公司開始我就沒打過卡!”
程巴黎撩眼一看,說話的人好像是上次一起開會的某個同事,這話一出,像火星子擦響了炮仗,立刻燃起了周圍此起彼伏的共鳴。
她縮在角落,打開音樂,降噪耳機裡随即流出一首熟悉的鋼琴曲,鵝叫般的嘈雜立馬消了音。
不知道是誰眼神不濟,帶頭選了個下行的電梯,直接到了B2。
門一開,大鵝們倏地收聲,個個換上喜笑顔開臉,一邊後退騰挪出地方一邊打着招呼——
“早啊,祝總!”
“小祝總早!”
“……”
祝星繁挨個應聲。
除了程巴黎。
程巴黎壓根就沒搭理她。
電梯的鏡面門朦胧的映着每個人,程巴黎少說170的身高着實乍眼,祝星繁想忽略她都難,一進電梯,視線就不由自主地搭在了她身上,她閉着眼,站得慵懶又筆直,臉上又恢複了在公司一貫的精緻妝。
程巴黎聽着音樂,閉目醒神。
“Merde!為了不遲到起太早了,等下咖啡必須double的。”她暗暗心道。
叮!電梯門開了。
做好預備跑的大鵝們,個個蓄勢待發,出于禮貌等祝星繁先出了電梯,然後一窩蜂地越過她竄進公司。
祝星繁走了一會,發現唯獨沒見程巴黎。
她想了想,覺得還是有必要把那件事說一下,便停下轉身——見程巴黎果然綴在身後——垂着眼,形色不慌不忙,與周圍的混亂形成強烈反差。
程巴黎即将撞上某個人形障礙物前身體下意識一頓,猛然收住腳,暫停耳機,擡眼發現竟是祝星繁杵在身前,于是撤到禮貌的社交距離,臉上不着痕迹變換出标準弧度的微笑,聲音剛剛好:“祝總早。”
她眼底不冷不熱,但足夠疏離。
此時的程巴黎俨然是一個合格的職場模闆,處處恰如其分。和那個深夜病嬌、療養院裝陌路的她判若兩人。
祝星繁還是第一次見程巴黎笑。
好像有那麼一點理解了……喜歡程巴黎的人,她笑起來,對愛好女人的男人們和女人們,無疑都太有殺傷力了。
沒一會的功夫,祝星繁的腦子就拐了幾道彎,她越想心越堵,實在不願接受喜歡程巴黎的人就是她爸,以及她爸這麼本分的人竟然也會找狐狸精。
“那件事”就這麼擱置了,祝星繁什麼都沒說,轉身進了公司。
祝星繁和程巴黎之間,不知不覺陷入了時而橫眉冷對,時而劍拔弩張,大多數時間相互無視的詭異狀态。
不過程巴黎完全沒在意,她這個人,活得十分節能。但凡被她歸到“殊途”的人,她便從此視對方為空氣,不走心,不費神。
不過,給祝星繁打上殊途标簽,她不是沒有遺憾。
那天晚上……全當是個誤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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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秘出差回來,程巴黎得知了倆消息,一好一壞。
好消息是,何總還在繼續出差,忙到飛起——這樣他就不會動不動大半夜的布置“任務”騷擾她;壞消息是,這種好日子馬上到頭了,聽說他很快會回來。
趁着清閑,這天晚上程巴黎早早睡下了。
正睡得沉,她迷迷糊糊感覺到窗外的轟隆聲,掙紮了好一會,爬起來後發現樓下正停着一輛廂式卡車,之後更是聽到樓下大門開合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