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闆聲音極大,沒開免提也能透過手機聲筒傳出去。
辛桐哪有心思搞黃,現在滿心都是做生意經營公司搶家産。她稍微捂住聽筒,應付了幾句,長籲短歎挂斷了。
周圍一片安靜。
她心裡裝着事,愁眉苦臉去摸剛剛放在身側的可樂,想再喝幾口。
——可還沒完全擰開瓶蓋,就猝不及防被旁邊伸過來的一隻大手拿走。
“還我。”
?
辛桐微張着嘴。
“我怎麼又惹到你了?”
大少爺抿着唇,一言不發,又坐得離她遠了點。
眉宇之間全是冷意,隻留給她一個潇灑冷酷的側面後腦勺。
……莫名其妙的少爺脾氣!
辛桐也來氣了,誰還不是家裡嬌生慣養長大的了?她沒好氣地抱胸,往後一靠,也不說話了。
兩個人就這樣不尴不尬地坐着。
晚上十點的派出所走廊。寂靜,陰冷,空氣凝滞地停住。
一左一右,像是較勁般,誰也不看誰。
腳背還在隐隐作痛。濕透的衣領被冷風一吹,她瑟瑟發抖地捂住自己。
“辛桐——”
旁邊傳來一道聲音打破沉悶,一個警察走過來。
“你就是辛桐?”
那警察憋着笑,上下掃了她幾眼。
“下次别再亂說了。何向榮不是你男朋友,這玩笑開不得,别抱僥幸心理。”
“傷情鑒定結果已經出了,那邊已經同意調解了。因為那邊人現在還在醫院,等情況好點再雙方過來簽調解協議。”
“你可以走了。”
……男朋友?
江崇焰斂眉坐在一邊,一動不動。
偏着頭,依然保持着完全不看辛桐的姿勢。
可眉心卻一點點地皺起來。
在她眼裡,“男朋友”這個稱号到底有多廉價?
在聚會上可以無所顧忌地調戲陌生人男模,一看到腹肌就眼冒金光。
打完架為了脫罪,可以随手指着五十多歲的老男人何向榮說是自己男朋友。
被喻氏的員工誤認為是喻承錦女友也不解釋,還送了喻承錦一大堆禮物,兩個人孤男寡女在辦公室裡呆了那麼久。
異性關系在她眼裡就那麼無所謂嗎?
和其他人的眼神觀看、身體觸摸、被誤會情侶關系……這些都可以毫不在乎嗎?
活了23年但從未談過戀愛的江大少爺皺着眉頭。
低垂着頭,半晌,嘴角溢出一聲冷笑。
不是說為了向江家尋求幫助和合作,還要送給他江詩丹頓的表嗎?
可是知道了他就是江崇焰以後,慌裡慌張地就跑了。副駕駛上那一堆禮物,他一個也沒收到。
——明明身為江氏繼承人,他才是她最應該直接讨好、打點關系的人物。
可現在,他卻覺得自己連喻承錦都不如。
這就是她求人的态度?
江崇焰冷着眉眼,一把拉起帽子罩在頭上,高大的身影站起身。
一眼都沒看旁邊的女人,長腿一伸就準備走。
“哎!等等!”
辛桐能屈能伸地叫住他。
“你能不能,再幫我個忙?”
……
從警察那裡得知何向榮同意調解的消息之後,辛桐面色一喜。
還算那何向榮有點腦子,知道事情不能鬧大,她畢竟是董事長親女兒,私下調解賠錢也就算了。
今天這一腳,收拾了對手,讓對方有苦說不出,順帶還幫紀甯報了個仇,簡直神清氣爽!
辛桐心情好得不行,可是當她打開手機準備叫人過來接自己時,笑容卻僵在臉上。
……她的手機,此時竟然徹底沒電關機了。
剛剛接李老闆電話的時候太急,沒發現那個時候就已經隻剩紅色的醒目的2%了。現在更是直接關機。
此時已經接近淩晨。沒法找人來接自己,同時也相當于所有支付方式都沒法使用。
她呆坐着。還沒想出解決辦法,餘光就掃到左邊一直坐着的男人突然站起身,一聲招呼都不打,甚至看都沒看她一眼,戴上帽子就準備這樣冷酷迅速地離開。
“哎!等等!”
辛桐老老實實喊了一句,“江少爺,之前所有的事,我向你道歉。也謝謝你的可樂。”
“我手機沒電了,你能再幫幫我嗎?”
平時那麼狂妄嚣張的豪門大小姐現在卻渾身狼狽得很,衣服也髒了,鞋子也歪了,腳看上去還很痛的樣子,走路都走不遠。
她擡眸,直直地凝望着他,此時倒是乖得不行,眼睛晶亮水潤,聲音也放軟了,沙啞黏糊。
“幫我找個充電寶,或者叫出租車來送我回去,都行。”
“求你了。”
這番話确實已經說得極為誠懇。
辛桐自認為她自己不是一個品德高尚的人,但是如果換做是江崇焰今天遇見了這種情況,或者哪怕是吳思楓,她也會幫這個忙的。
可是,面前站着的高大男人卻嗤笑一聲。
垂眸淡淡地看她。
“你憑什麼覺得我會幫你。”
辛桐愣怔住了。
毫不在意的神态。冷冰冰的語氣。不耐的眼神。
她就算再蠢,她也能知道,一個人露出這種神态是什麼意思。
這是再直接不過的讨厭。
他應該是極其讨厭她,厭惡她。連一絲一毫和她有關的事情都不想沾染,她今晚能否安全回去,對于他來說是毫無關系的邊角之事。
或許是她呆愣的樣子太蠢,男人已經失去所有耐心。
高大身影毫不猶豫轉身,離開,走出了警局的大門。
*
是啊。她憑什麼覺得江崇焰會幫她。
兩人至今為止滿打滿算才四次見面,沒有一次是愉快的。
充滿了針鋒相對,誤會巧合,添油加醋,嘲笑比對。
在他眼裡,她應該是一個特别可惡的女人吧?
行事浪蕩荒唐,腦子愚蠢低俗。
梧城二代圈子裡,哪個願意和自己扯上太多關系的?
果然,自己在哪都不受歡迎。
失望一點點從心口溢出來。
她呆坐了片刻,窗外冷風吹進來,她被凍得一抖。
低頭看了看腳背的情況。還行,雖然很痛,但是她能忍。
站起身去前面看了看。此時已是後半夜,辦公室裡就一兩個警察還在值班,躺在拼接的沙發和凳子上睡得呼噜震天。
她又去其他幾個辦公室找了找,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清醒的想問問能不能借地方充電或者打個電話,卻被極其不耐煩地揮手趕走。
“沒有!沒有!當警局是什麼收容所?”
“趕緊走!”
辛桐被趕了出來。
茫然站在原地,左右看看,隻能低着頭,蹒跚着走到門口的台階上坐下。
昂貴的裙子面料被粗粝的地面擦過。高跟鞋終于被脫下,放在一邊。細嫩白皙的腳邊緣已經全部被磨紅,腳後跟已經起了水泡。
腳就這樣踩在粗糙的石闆上。
她耷拉着腦袋。
可以等女警察幫忙。可以等天亮了路邊經過空的出租車,上車以後到家再給錢。……方法很多,但是都得等。
腦子裡亂糟糟的。
周圍漆黑一片,梧城的夜晚繁星滿天。
突然,前方寂靜一片的黑暗中,突然響起引擎聲和車輪的摩擦聲。
車在她面前停下。
一個四四方方的鞋盒,被從車窗裡甩出來,“啪——”地一聲,重重地摔在辛桐面前的地上。
她低着頭,愣住了。
是個知名運動品牌的鞋盒。打開,一雙嶄新的白色運動鞋。
還沒反應過來,下一秒,又有什麼東西被甩出來,落在她頭頂上,垂下來擋住了她的視線。
摸上去,很舒服的觸感,包裹着她裸露的皮膚,暖意融融。
是某奢侈品牌子的羊毛披肩。
頭頂響起那人冷酷的聲音。
“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