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丸在你的掌心，随着發抖的手輕輕搖晃滾動，似是活物一般。

“放過你是不能了，你倒是可以放過我，這樣你也能徹底解脫了。想我死的人太多，要是能死在你手裡，也算是個不錯的結局。”秦徹表情無波無瀾，好像在家常閑話，而不是求死。

你的臉色發白，嘴唇咬的快要出血，卻絲毫感覺不到痛。“你别這樣。”聲音都在打顫。

秦徹抓着你的手腕，輕輕一拉，将你帶到胸前，眼神濯濯，“别猶豫，也不用自責，隻要是你給的，我都甘之如饴。”

你喉嚨酸澀，泛出一股苦意。這人總是這樣，時而狂風席卷，讓你心中恨意揚波滔滔，時而又柳風拂岸，酥融綿雨，讓你身心都軟作一團。若不能做個好人，為什麼不幹脆壞到底？省得讓你像坐在活火山上一樣，日日受熬煎。

你甩手将那藥丸扔的老遠，秦徹定睛看你，你也不知該作何反應，心中亂麻叢生，不由沖着他的胸口錘了一拳，又是一拳，随後便雨點般打個不停。

打得癫狂了，也不管是哪兒，逮着就是一通抓撓捶打，他也不避擋，隻生生受着。虬結的肌肉像盔甲一般，打的你手生疼，待停下來，隻見秦徹的胸口脖頸都是抓痕和巴掌印，連臉上也挨了幾個巴掌。

他表情沉靜，眼尾微微泛紅，跟眼眸連成一片猩紅，眼中似是隐隐有些水霧。他見你打夠了，便伸手将你緊緊鎖住，力氣大的好像是要将你揉碎了。

落入熱燙有力的懷抱裡，萬般委屈突然湧上來，淚水如洩了洪般，一時間涕泗滂沱不能自抑。秦徹也不做聲，隻将下颌抵在你的頭頂，用手一下下的摩挲着你的後背，輕輕的安撫懷中的人兒。

不知過了多久，抽泣方才漸止，你依然埋在他肩窩不敢擡頭，愁緒已散了大半，可剛哭的太狠，眼淚鼻涕抹了一臉，眼眶也酸脹，大概是腫了，實在沒有桃面啼痕，梨花帶雨的美感。你想起身整理，卻還被他緊緊鉗着。

“松開，我要拿紙。”你甕聲甕氣的說道。

秦徹沒有出聲，可那肩膀胸膛一顫一顫的，分明在笑。你有些氣，抓起他的衣領在臉上抹了一把，氣鼓鼓的道，“這回不用了！”

秦徹捏着你的下巴輕輕一擡，曲起指節，擦去臉上殘餘的淚涕，凝眸注視你的眼睛，“我的小貓兒什麼時候都漂亮可愛。”

你羞紅了臉，下意識的回避他灼熱的視線，臉又被他捏着動彈不得，便垂下眼簾。濃密的睫毛還沾着濕意，打着绺輕顫。

秦徹心中意動，吻上了你的眼睫，又細細啄着你的鼻頭，唇瓣，含着紅潤的耳珠，手也不安分，攥着豐腴的白鴿揉搓，膚潤肌豐，火星一旦燎起便一發不可收拾。

仲秋夜，月透過飄渺的紫霧滲出螢螢微光，風也帶着涼意，室内卻是春意盎然，雨膏煙膩，露滴花開，嬌蕊任蜂蝶肆采。正是鴛鴦交頸合歡時，一切愁腸怨怼，天意難容的憤懑不甘，都被這暖融的春意蒸騰。

情酣意濃時，汗流似珠，轉面啼粉，一聲聲呢喃随着濕潤的舌一起灌入你的耳中，“别怕，我的小貓兒，我的小狸花兒～别怕～多愛我一點吧，求你……”

漸漸粗重的喘息吞噬了剩下的話語，你無需要再追根究底，因為，這世界上最極緻最深沉的感受本就是不可說。

當缱绻散去，天邊已泛起蟹殼青，你的頭斜貼在身後人懷中，秦徹撐着頭，看你紅臉剛舒，眼神還迷朦着，帶着慵懶的媚态。

中間隔着天塹又如何？精衛尚能填海，隻要情滿水溢，綠波搖漾照樣做紅娘。

他忍不住伸手摩挲你的臉，顫動的眼睫輕掃指腹，你已是昏昏欲睡，皺着眉拂開了他的手，翻個身背對着他睡去。他笑了笑，替你掖好了被角，便起身穿衣服。

出了門，秦徹睨了眼守在門口的薛明，薛明便上前幾步，“人怎麼進來的？”聲如冰刃。

“應該是從樓頂翻進來的。”薛明嚅嚅道。

“樓頂守着的人呢？”

“說是中午不知道吃了什麼，壞了肚子，估計是趁着上廁所的空檔進來的，我又加派了兩個人。”

秦徹低眉微蹙，若有所思，“嗯～”

之後的幾天，秦徹早出晚歸，也不去擾你。有時你午夜驚醒，聽到門外窸窸窣窣的響聲，又歸于沉寂，你突然冒出一個想法，想去看看他在做什麼，可這樣又似是在邀他共枕席一樣，你搖了搖頭，關燈鑽進了被窩。又是一個輾轉難眠的夜。

果然，燃燒過以後，那些寂如灰燼的夜就變得格外難熬。你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好像心也被關進了一個隐形的牢籠。

為了纾解那些不可與人道的念頭，你最近頻繁的去馬場。有時候學着騎騎馬，霜白已經認得你，每次見你過來，眼神裡總是有幾分神采，所以你即使不想騎馬的時候也會去陪陪它。

有時候，跟淨蘋劉良等人吃吃喝喝，你偶爾會在小廚房露一手或者帶着閑時在家做的小點心，大家一起喝酒聊天，笑語喧阗，樂不思蜀。

有時候，又隻是喝着茶看遠處的重疊群山發呆。

偶爾也能遇見馮清，她跟淨蘋劉良看似很親近，對你也很客氣，不知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你總覺得她對你有隐隐的疏離甚至敵意，不過，你當然不在意。

這天，你正在馬場院中跟淨蘋支了個小桌子教她做奶茶。

炭火盆上架着烤網，網上有幾個小泥罐咕嘟咕嘟冒着熱氣。邊上烘着幾片面包，烤的金黃酥脆，有的淋了蜂蜜，有的抹了黃油蒜末，幾顆胖胖的闆栗東倒西歪的懶散躺着，占據了剩下的零星空處。煙氣與水汽交織着袅袅升騰，随後各自分散在一片澄淨的藍中。

你一邊将牛奶沖入連珠沸起的茶湯中，一邊絮絮的講着，“蒙式奶茶不需要太好的茶，普通的磚茶掰一塊，少放水煮的濃濃的，把牛奶沖進去，灑一撮鹽，要是有黃油炒米，奶皮子奶豆腐之類的，扔進去味道更好……”淨蘋在一邊小雞啄米般點頭。

旁邊餘光見檐下一個欣長身影，抱臂斜倚在門框上，含笑着望向你。淨蘋順着你的目光轉頭，也笑的一臉燦然，使勁的招手，“老大，快過來！”

秦徹緩緩上前，今天天氣清朗，一絲雲也無，藍天澄澈的像要把這世界都凝成一塊藍寶石。正午的日光盡數灑在他身上，給他周身罩上了朦胧光霧。他随手拖了把椅子在你身側坐下。

你側頭看他，“你怎麼來了？”

“今天回得早，來接你回去。”他笑的溫柔，“在做什麼？”

淨蘋插口道，“我們在做奶茶吃點心呢！你開的正好，快嘗嘗！”

“那我可來巧了。”

你睇眄身旁的人一眼，“可不是，折騰了半天，還沒吃到嘴裡，你倒撿個現成的。”一邊說着一邊拿了個小陶杯，給他斟了一杯。

“所以說我有福氣哪！多謝～”秦徹接過杯啜了一口，“嗯～味道還挺特别的。”輕輕砸了咂舌，又喝了一口，“很香醇，好喝。”

“這是鹹奶茶，我也覺得特别好喝，我剛剛偷師來着，以後給劉良哥馮清姐他們煮來喝。”淨蘋眨巴着大眼說道。

“馮清最近常開麼？”秦徹撿起一塊烤好的闆栗，指節一使力，闆栗殼咔嚓一聲脆響，黃澄澄的肉便露了出來，他撿出果肉放在你的碟子裡，狀似不經意的問。

“對呀！馮清姐說她任務失敗了，失了那邊信重，每天閑的很，就過來打發時間。”淨蘋大剌剌的說道。

“嗯。”秦徹垂眼應了聲，眼中沒有任何波瀾。你總覺得他另有深意，卻又琢磨不透。

秦徹又見淨蘋咕咚咕咚一氣喝了大半杯，笑她“你這樣牛飲一般，能喝出什麼味兒。”

淨蘋翻個白眼，你不禁莞爾，“别看你們老大平日專杖殺伐，平時生活裡可雅緻呢。”

說了幾句，秦徹便起身去了劉良處。兩個女孩自有一番吃喝談笑，到了夕陽西下時，秦徹牽着你的手跟你一起回了家。

淨蘋看着你們攜手的背影，喃喃的說，“老大這回是真栽進去了，但願他們倆能放下各自心結，有個好結果吧！”

身旁的圓臉青年拉起她的手，笑吟吟的，“我看他倆彼此都有情，一定會的。”

天色已沉，晚霞未逝，隻從天邊爬到了淨蘋的臉龐。

行至門口，身後呼啦啦的一群人各自歸了位。進了屋子，你忍不住說，“真的有必要每次出門都這麼浮誇麼？啊！你～”

沒等說完，你已被他掐着腰抱了起來。他将你抵在門側的牆上，你為了保持平衡下意識的兩腿圈住他的腰，耳側傳來一聲嗤笑，“你倒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