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波蕩過去,看前面的司機穿着很奇特,黑色的帽衫,還帶了個黑嘴面具,怪裡怪氣的,讓你更添了幾分警惕。
“走着去就行,離得很近。”你說道。
秦徹沒在堅持,而是跨步下了車。他今天穿了件灰色毛衫,依稀能看見肩部和手臂肌肉隆起的輪廓,斜陽灑在身上仿佛給他罩上了一層毛茸茸的柔光,一時間你有些分不清是陽光灑在他的身上還是他本身在發着光。
你一邊欣賞着眼前的風景,一邊想象着他進入餐館的表情,忍不住想笑。秦徹看着你一時呆怔一時憋笑的傻樣,嘴角也爬上了一絲笑意。
你選的是一個炸串店,這家店從你上小學就有了,一直到現在你依然時常光顧。
說來也巧,你的家,你的小學,初中,高中學校都在這條街上,中間搬過家,也不過是從西街的平房搬到東街的樓房。
而現在工作的單位,依然在這條街的拐角處。這條大街與你一起成長,變化,融進了你的骨血之中。你對街上的每家店如數家珍,而最常去的,也不過寥寥幾家,這家炸串店便是其中之一。
這家店的環境不是很好,甚至跟同檔次的小吃店比,也算是糟糕的。
常年的高溫油炸把牆面熏出厚厚的黑垢,折疊的餐桌已經發粘了,椅子是老式的三角椅,有的椅面已經松動,人坐上去搖搖晃晃,隻能兩隻腳緊抓地面。
若是誰吃嗨了翹起了二郎腿,那準會結結實實摔一個屁墩兒,可摔倒的人也隻是在周圍人的哄笑中搖着頭爬起來,從沒有人想着要找老闆要個什麼損失費。
這樣的環境卻從沒讓食客們望而卻步,每次趕上飯點連位置都找不到,隻能遺憾的讓老闆打包帶走,然後趕緊在車裡或者路邊找個座位打開來吃,若是等拿到家裡,外面那層炸的脆脆的面糊早就被熏爛了。
你帶着秦徹走進炸串店,很幸運的看到了一個空位。你扯了兩張粗糙的餐巾紙墊在桌上,把包放上去占位。然後拿了兩個套了塑料袋的餐盤,遞給秦徹,領他走到擺滿炸串的櫃子前。
“想吃哪個就放自己盤子裡,選好之後一起放到那邊就行了。”你指了指玻璃櫃台,裡面是兩口大油鍋,老闆兩口子正滿頭大汗的炸着一把又一把的簽串。
“好的。”
你一邊挑着串一邊用餘光觀察着秦徹的反應,和你預想的完全不同,他神态從容,沒有惡心,沒有厭惡,也沒有哪怕一絲的無措。這不僅讓你有點失望,好像惡作劇失敗了一樣。
“環境不太好,有時候還會有蟑螂,但是味道絕對是一級棒,你别見怪哈。”
秦徹被你這一番看似是在安撫實則是在故意惡心他的行為逗笑了,刮了刮你的鼻頭,“小促狹鬼,你太低估我的承受能力了。”
想看他笑話的你反被撩了個大紅臉,你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接過他的餐盤,“你有忌口沒?蔥花香菜都吃不?喜歡什麼口味?”
“和你一樣就好。”
你把餐盤放到櫃台上,沖着老闆娘喊道“要酸麻微甜微辣的,要香菜不要蔥花,兩份都是!”
“好嘞!”老闆娘嘹亮脆生的答道。
你們倆回到座位上,桌椅對秦徹的身高來說顯得有點矮小,他依舊坐的很自得,拿出一張濕巾企圖擦一擦發粘的桌面,可那些陳年老垢過于頑固,他擦了兩下便放棄了,拿起滿是毛刺的一次性筷子,掰開互相刮了刮頭上的毛刺,遞給了你。
你對他的熟撚有點奇怪,但又覺得自己可能對有錢人有點刻闆印象了,畢竟電視上很多自诩老饕的名流就聲稱自己最愛吃蒼蠅館子,美名其曰感受人間煙火。
炸串很快被端上了桌,“快嘗嘗吧!”你突然有點期待他的反饋,全然忘了自己當時請他來的目的。
“确實不錯。”秦徹吃的很優雅,仿佛擺在面前的是什麼天庖盛馔,“頗有滋味。”
“那當然了,他們家我從初中一直吃到現在,原來的老闆是個老頭兒,後來歲數大了,就給他兒子媳婦接手了,但味兒就沒變過,不過橋南新開的那家分店就不行,估計是加盟的,就做不出這個味兒……”一談到吃,你的話多了起來,喋喋不休的說着以前上學時下館子的事兒。
秦徹靜靜的聽着,其實大多數他都知道,他早就把你的情況查了個七七八八,你喜歡什麼,讨厭什麼,平時喜歡做什麼,以及過去的經曆他全都了然于心。
他隻是喜歡看你談到興起時晶亮瑩潤的眼,聲音也是脆甜的,像蓄着露珠,散着甜香的嬌嫩花朵。想要用力的吮吸,将那蜜甜的蕊,清香的花瓣,統統卷入口中,咽進肚腸,融進身體裡才好。
你意識到自己又開始話痨了。很奇怪,你不是一個外向的人,甚至有點社恐。但每次面對秦徹你都覺得有說不完的話,明明他多數時候很少回應你,可你總覺得他是真的在聽,真的想聽。
結了賬,你們在大街上漫無目的的随意走着,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你幾次路過了自家所在的小區,卻沒舍得提出告别,你想就這樣走下去,走到時間盡頭該有多好。
在第三次路過你家的小區時,秦徹停下了,“太晚了,你該回家了。”
你低低的嗯了一聲,再次提出還錢的要求。
“用飯錢來抵吧,以後我胃口不好的時候還要麻煩吃播小姐。”秦徹淺笑着說。
你痛快的應了,秦徹看着你漸漸縮小的背影,勾了勾唇角,是獵人收網般的胸有成竹。
之後的一段時間裡,秦徹時不時就會來找你吃飯,你們吃遍了這條街上所有好吃的飯館。你們一起吃飯,散步,聊天,雖然大多數時間他隻是扮演一個合格的聽衆。他從來不聊自己的事情,你有時候也會好奇,可你沒問出口,你知道有些事情,自己沒有資格也沒有權利涉足。
同事都以為你們在談戀愛,你媽媽也會問你那個老送你回家的男孩是誰。可你其實也不清楚你們現在是什麼關系。
他會堂而皇之的去單位等你下班,從不擔心會引起别人的誤會,但與你在一起的時候一直保持着禮貌的社交距離。
偶爾也會說些聽起來有些親密意味卻并不輕挑的話,他喜歡形容你為小花貓,雖然你也不知道自己哪裡像貓,可不妨礙你每次聽到臉都會紅成個猴屁股。
你不知道秦徹的新鮮感能維持多久,你們的關系是會進一步還是突然在某一天他就覺得無趣然後抽身離開。
但至少現在的你是快樂的,又何必提前煩惱以後的事情呢?現在,你隻想清醒的沉淪在那片紅色海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