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淮義問:“買下你?”
她神色如常,打量着他,随後輕笑出聲:“楚公子,你這是怎麼了。”
“是因着這兩日住得舒服,想要留在我這府上?”
楚臨星眼神堅毅,沒有半分退縮的模樣:“不是。”
裴淮義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氣血都在往上湧,要一股腦沖到頭頂,随着他急切到控制不住的心音噴薄而出。
他還記得裴淮義上次說,既然活不下去了,為什麼不來找她。
“我,想留在大人身邊……”
裴淮義語氣溫和,神色認真:“這個理由不夠,楚公子,你知曉的,我也并非日日聽曲。”
并非日日聽曲,府上也不養閑人。
楚臨星有點着急,他比劃着:“我什麼都可以做的,大人,我可以做飯。”
裴淮義不為所動:“府上有廚郎,你要頂替他?”
“……我,我可以灑掃。”
她露出一副很體諒人的模樣,宛如世上頂好的女娘:“下人的活,楚公子撫琴的手,怎麼能做這種粗活呢?”
楚臨星徹底安靜下來。
他沒再比劃什麼。
裴淮義府上有下人,也不養閑人,她尋常政務繁忙,更不會日日聽曲,他就是府上那個閑人。
裴淮義沒有理會他露出的那點的頹然:“雪竹。”
“主子。”
她“嗯”了一聲:“成恩的死,你們還在查嗎?”
楚臨星的神色肉眼可見的緊張起來,除了袖中攥着衣角的手,他沒有再動作,隻是聽眼前兩個女人之間的交流,心也被扔進油鍋裡烹炸。
裴淮義何其敏銳,她早就知道,成恩沒有死。
自始至終,做出那樣大的動靜,都是在騙他,或是說,在騙背後之人。
她将颍川翻了個底朝天,勢必要找出他來。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見他不語,裴淮義沒有再說什麼。
方才捧着香囊向肖柏示好,見肖柏不肯要他,轉頭又來投奔她。
楚臨星真當她是什麼溫和良善的好人嗎,就不怕進了禦史府被吞吃的連骨頭都不剩。
“抱歉,是我唐突了。”他緊緊捏着點袖口。
隻要裴淮義想要,什麼樣的好公子沒有,門楣品行出挑的都盼着裴大人能看他們一眼,他一個隻有琴技拿得出手的琴師,憑什麼入她的府呢?
他知道自己這個身份配不上裴淮義,不告而别也是一種欺騙,她不會原諒他了。
裴淮義眸光順着他細白的脖頸向下,在經過他小腹的時候停留了片刻:“臨行前去雪竹那裡領賞銀。”
她已經很幫襯楚臨星了。
眼前的人穿的寬松,今日沒有佩戴宮縧,纖細的腰身此刻才現出端倪來。
微風将他鬓邊的發絲吹起,素色的衣衫也緊緊貼着他的小腹,勾勒出腰身的形狀。
他的小腹微微隆起,倒像是出有孕的夫郎。
這便是王娘子說的不治之症了。
積聚在腹中的血團會日漸漲大,最後令他痛不欲生,面色黃瘦,肌膚消削,腹大如鬥,最終要了他的命。
他和成恩真是太像了,裴淮義總覺得,他這麼死了實在可惜。
對上裴淮義沒有掩飾的那點悲憫,他愣了一下,問:“多謝大人,您這是怎麼了……”
裴淮義生得溫和,尤其此刻露出的神情,不免讓他想起廟堂裡的神仙。
威嚴端肅,叫人不敢直視,憐憫地看着世間衆人。
可憐他嗎?
他好像還能活下去。
隻是有些危險,他的肚子快要藏不住了,今日死死勒緊,才勉強勒平,卻還是能看出弧度,裴淮義若是不幫他,他确實在京城活不下去。
裴淮義的話他沒有想明白,哪怕三日後的原府開宴,他也不知道那個眼神究竟是什麼意思。
與之而來的消息是,裴淮義再度被彈劾,因為他。
他清楚裴淮義将要回到那個位置上,朝堂虎視眈眈,卻用她來彈劾裴淮義,楚臨星面露苦澀,忽而意識到他才是那個最大的阻礙。
“放心,百步穿楊的人……一擊必中。”
“被貶還敢跟大人對着幹。”
“除掉她,安大人的心。”
兩個女人密謀的聲音極小,但楚臨星耳力極好,很快就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有人要在今日宴上處理掉某個官員。
他成日為高官們撫琴,一些消息也逃不過他的耳朵。
隻是,近些時被貶,鬧得滿城皆知的,他思來想去,也不能想的除裴淮義之外的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