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擋什麼?”裴淮義溫和地道,“我瞧瞧你的傷。”
楚臨星看着她,這幅警惕的模樣,莫名叫裴淮義想起她獵殺的那頭鹿。
他想要後退,卻被裴淮義的視線定在原地,逃離不得。
“血都滲出來了,小楚公子,”裴淮義看着他,不許楚臨星的眼神躲閃:“看到我來,你好像很意外,你在盼着誰來呢,楚公子。”
“肖柏嗎?”
溫熱的吐息落在他的頸側,楚臨星的身子也僵硬着。
她語調平常,那句小楚公子卻觸及他腦海中繃緊的弦,叫他想要遠離自己。
掌心那截腰肢的溫度被層層布匹遮擋,她感受不到楚臨星的溫度,也丈量不出他的腰身。
“穿這麼厚,怕冷麼?”裴淮義問。
成恩也十分畏寒,總喜歡往她懷裡鑽。
他的長睫顫得厲害,撲簌簌的,像隻振翅欲飛的蝴蝶。
分明裴淮義的語氣很平和,卻叫他不寒而栗。
身份的差距在這裡,她想要楚臨星做什麼,他都沒有反抗的權利。
楚臨星害怕她,更害怕她發現點什麼。
他隻搖頭,希望裴淮義能早點走,放過他。
隻是裴淮義沒有如他的意,她坐在那個位子上,道:“楚公子,上次我問你的問題,你沒有回答。”
楚臨星茫然地看向她,顯然已經忘了是什麼問題。
但在對上那雙眼眸時,他明顯心虛地低下了頭,看向一旁的茶壺。
茶壺裡已經沒水了。
到了這時,他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維持尋常的眸中有什麼一閃而過,卻聽裴淮義說:“我不喝茶,不必辛苦了。”
一副很體諒人的模樣。
“更不必去接水,”她看穿了楚臨星想要借此離開的心思,根本不打算給他離開的時間,道,“你隻需要回答我,為什麼怕我?”
“成恩的下落,你又知道多少?”
她連串的問題,在楚臨星聽來像是逼問。
裴淮義看見他垂着眼睛,搖頭。
又搖頭,不管她問什麼,他都要搖頭。
内室安靜下來。
裴淮義靜默地看着他,也沒有允許他退下,無形當中的壓力叫他不由得喉頭發幹,方才衣不蔽體與羞恥讓他發抖,此刻渾身都因着她的注視滾燙起來。
裴淮義顯然不打算信這話,輕笑一聲重複方才的話:“為什麼怕我?”
這是要他必須給出一個理由了。
眼前的景象都被眼淚模糊。
為什麼,當然是因為她們此刻站在了對方的對立面上。
那日在肖府上,他已經得知母父是便成了李雲邦的替罪羊,他的母父就這麼離開了他。
楚臨星數月不曾睡過好覺。
他不明白,這樣的不幸為什麼會發生在他的身上。
明明起初自己是坐在柔軟的鵝絨榻上,怎麼後來就日日跪坐在古琴前,整日麻木地為那些大人們奏曲。
裴淮義卻和李雲邦站在了一起。
她那樣溫柔正直的人,居然與奸臣同流合污。
這樣的認知,讓楚臨星感到陣陣眩暈。
那他母父的死呢,會跟裴淮義有關嗎?
溫柔良善的,不一定是好人嗎?
他注定不能對裴淮義吐露真相。
“大人多慮,我隻是怕觸及大人傷心事。”他拭着推開裴淮義。
她們離得那樣近,楚臨星能清楚感知到她有力的心跳,他曾經夜裡很喜歡聽裴淮義心跳的聲音。
他深知自己抵抗不得,推拒的動作因為矛盾,顯得欲拒還迎起來。
不是說裴淮義溫和儒雅嗎,為什麼她待自己一點也不溫和,隻讓他覺得危險不可接近。
裴淮義平靜地點評:“我覺得這個有些牽強了,楚公子不覺得嗎?”
好像隻要他說不覺得,裴淮義就真的會放過他一樣。
“怕傷我的心?”裴淮義微微搖頭,眸光牽動着他的心緒,“楚公子不說,才是在傷我的心……”
“楚公子,成恩同你說過我們的關系嗎?”她問。
楚臨星依舊垂着眼眸,是她的氣息緩緩逼近,帶着溫和的意味,沒有暧昧,隻多了些上位者不容抗拒的壓迫力。
不痛不癢的一眼,裴淮義無波無瀾地回望:“不用手語,我看不懂,你點頭,或是搖頭。”
楚臨星默了一息,收回眸光,點頭,比了個簡單的手語,她看到了,是有所耳聞。
他長睫根部有些濡濕,不知道在自己委屈什麼。
真是可憐。
“我最讨厭被人欺騙了,楚公子,”她低低歎息一聲,遞給他一張帕子,“不要讓我發現你騙過我,好嗎?”
“好了,擦擦眼淚吧,好端端的,怎麼就哭了?”那股無端的威壓也在逐漸減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