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懷抱沈聽瀾時,他就嗅到了那股梨花的香。
他很喜歡沈聽瀾身上的味道。
他在辰雪國從未聞過的,很舒服的味道。
沈聽瀾并未留意,轉過頭,詢問道:“拓跋則,你可知那些姑娘現在在何處?”
她想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第一步,都該是解救那些遭受不公的女子。
拓跋則擡眸,淺褐色的瞳孔裡倒映出沈聽瀾瞪圓杏眼望他的可愛樣子,他愣神說道:“我……”
話未說完,沈聽瀾的手就觸上他的額頭:“拓跋則,你發燒了,自己沒感覺嗎?”
“啊,不好意思,我就是确定一下。”
拓跋則感覺額尖有一絲柔軟和涼意,裹挾着梨花的味道向他靠近,他的神思更慢,更慢……
“别……”
他好想摁住她的手,将那股涼意永遠留下。
還未出手,自己就被人扔在一旁的床上,腦袋上的劇烈動作迫使他閉上了眼。
沈聽瀾三人呆坐在椅子上,誰也沒想到宋迎舟會起身,抱摔拓跋則。
“擦手。”
“嗯?”
接過宋迎舟送過來的手絹,木讷地擦了兩下。
宋迎舟居高臨下站着,“啧”了一聲,蹲下身子,拽過沈聽瀾。
一根一根,墨色的手絹穿過白皙的手,留在手背上的那顆朱砂痣上,細細研磨。
“嘶,痛!”
沈聽瀾抽出手,拉開兩人的近距離,宋迎舟仍蹲在地上,手心空出,獨留方才的餘溫。
“他好像真的發燒了。”沈聽瀾指指床上的人,抿唇說道。
四人尋了好久,也沒有在宅院中找到任何可以退燒的草藥。
想起行李都還在之前的村子裡,便一拍即合,打算回村。
商錦背着昏迷的拓跋則,夜晚林間樹木稀疏,月光朗朗,宋迎舟放慢腳步。
他很喜歡這樣的場景,人煙寂寥處,他才有安全感,沒有人心的博弈,沒有爾虞我詐,有的,隻有……
隻有身邊拉着他衣角的人。
像極了梨花妖,絲絲縷縷的梨花香,纏繞着他,偏偏還自認為是清香,存在感不強,卻不知暗香浮動,香滿衣。
幾人回到客棧時,就托店家送了熱水和藥材。
拓跋則面色潮紅,商錦反複擦身,溫度也沒有下去,幾人有熬了藥,喂下藥,眼看着人臉色好些,就從商錦開始,一人守一段時間。
沈聽瀾正要回屋,宋迎舟就出現在她的身後,拎着她後脖處的衣服,進了屋子。
沈聽瀾掙紮道:“你幹啥!”
宋迎舟一聲悶哼,将人提起,放在窗邊的桌子上。
屋内沒有點燈,一片昏暗,唯有清輝的月光,映得沈聽瀾的眼睛更加的透徹明亮。
宋迎舟忽然不想點燈了,黑暗下沈聽瀾會習慣性地靠近他,他目光灼灼,開口道:“我受傷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沈聽瀾聽出了一絲絲的可憐。
“受傷了,哪裡受傷了!”
沈聽瀾跳下桌子,轉身點了燈,昏黃的燭光下,她看清了宋迎舟額尖的汗。
她小心翼翼扶着宋迎舟,将他扶到自己的床上。
“宋迎舟,冒犯了!”
宋迎舟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就感覺捂着傷口的手被挪開,胸膛一陣清涼。
宋迎舟看起來有些孱弱,衣服下肌理清晰,塊塊分明,隻有腹部有一道傷痕,汩汩流着血。
“怎麼受了這麼重的傷!”
口子很深,不知道宋迎舟忍了多久,血色都有些發黑,沈聽瀾慌忙取過沈從瀾給她備下的藥箱。
看着沈聽瀾忙碌的樣子,滿眼都是他,在處理他傷口時,手指的打顫,宋迎舟惡劣的得到了一絲滿足。
“今晚留下來。”
“廢話,這麼重的傷,當然得我留下來,我至少懂點醫術。”沈聽瀾回的很不客氣。
宋迎舟卻笑了,他是故意的,他本可以自己處理傷口,于他而言,這些不過是小傷,家常便飯一般。
可他願意,在沈聽瀾面前,不經意展現自己的不堪,展現自己的柔弱,放下自尊故意為之。
他渴望得到沈聽瀾的救贖,渴望将自己的醜态毫無遮掩展現在沈聽瀾面前的那天。
五個人兩個病患,沈聽瀾隻來得及在榻上歪了一會,第二天天亮時,就走出了客棧。
客棧的門前有一片院子,滿樹的花争相開着,店主在花樹下洗着衣服,晚春的風攜着暖意,洋洋灑灑出落了一樹的花。
沈聽瀾想起來,昨天宋迎舟的那件衣服,是玉色暗紋那件,她很喜歡,宋迎舟好像也很喜歡。
就想着,趁着天光這麼好,幫他洗了。
春光大好,暖陽高照,沈聽瀾學着店主的樣子,坐在花樹下,前前後後搓着衣服。
叮叮當當,叮叮當當,粉色襦裙上的鈴铛響啊響。
“婆婆這樣可以嗎?”
店家轉頭,小姑娘人的可愛,說話也可愛,叫婆婆的時候,笑眼微眯。
來的客人在門前駐足,那陣陣鈴铛響,太過悅耳,那花樹下粉色的身影,太過靓麗。
沈聽瀾太多時候都是這樣,像個春天的太陽一樣,暖烘烘的,耀眼明媚。
拓跋則一出來看見的便是這樣的場景,也是那一刻,心裡名為陰暗的花徹底發了芽。
他知道沈聽瀾永遠是人群裡矚目的,和她在一起時,他總覺得自己是陰溝裡的老鼠,沈聽瀾最大的缺點,就是和他結伴,他洞察沈聽瀾和别人的一切,就像是那些笑容。
耀眼且刺痛。
他要摧毀沈聽瀾的一切,讓她光芒黯淡,讓她永遠隻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