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吏的工作内容繁瑣複雜,在很多縣衙中,書吏幹久了大多會偷奸耍滑,或将手頭任務攤給新人去做。但在初宜縣衙,不但一人要做幾倍,還一點不能偷閑。
除了不用起草文書案卷,謄抄歸檔卻是少不了的,以及秋收後要清丈土地,重造魚鱗圖冊,要登記治下田宅交易等等,這些還隻是基本事務,林儀君有更多安排。
人到齊後,顧牧花了半個多時辰才勉強交代了,那四位新來的書吏聽的瞠目結舌,難以置信。
他們之所以來,是往年在何家嚴家時,每逢秋稅,他們是直接參與的,因此對流程倒也算熟悉,其次能從中撈不少油水,是每年發一筆大财的日子,故而無不樂意。
今年來了個什麼女知縣,倒一下把這事攬過去,他們正愁少進項,忽然又被派來縣衙,無一不竊喜偷笑,那些争着搶着卻來不了的,都咬牙羨慕死了。
初時聽顧牧說時他們還頗有些不以為然,聽得多了倒有些煩躁,尤其是嚴家來的人,聽聞顧牧原先做過他們嚴家的賬房,分明該和他們穿一條褲子才對,怎麼像是認真在為那知縣做事。
這知縣才來幾天啊,初宜還不至于換了天,就這麼急不可耐地做了牆頭草,也不怕折腰。
顧牧将文書案卷分出去,每個人面前都一堆:“前頭的六房有騰掃出來,不過桌椅闆凳尚未全部置齊,這些你們可帶去做,也可在主簿衙或典吏廨所,有問題及時找我,我不在主簿衙便在簽押房。”
他說完無人應聲,便擡起頭一一看向他們。
四人都望着自己面前壘的高高的公文案卷,面面相觑的樣子。
倒是何聞鸢,分的不多,顧牧隻請她做了些小事,她本還有些不滿,聽到書吏竟這樣忙,豈不是到天黑也沒得歇,便收了幾分玩樂的心思。
林儀君正是這會兒進來,笑問:“如何?可有難處?”
嚴家的兩位管事分别叫做狄斌,嚴健,何家的兩個是叔侄,叫做何永辛,何貴才,幾人在各家也都算心腹。
聞言那嚴健開口道:“我們來時,家裡說要我們幫襯大人料理秋稅的,想來這事我們也不是第一次辦了,不難,怎麼到了衙門,卻被人當下人使喚?”
何貴才年輕氣盛,緊跟着道:“這麼多事,誰能做得完?我雖識得幾個字,也不是做秀才的料,看篇文章都費勁,哪能看文書呢。”
何聞鸢嗤道:“蠢材蠢材,來丢人來了。”
何貴才不怕她也不生氣,回道:“便是祈妹子一日也沒這麼忙的,願妹子不信,不若叫這位主簿也分這些給你試試。”
何聞鸢便要回怼,林儀君擡了擡手。
她心中明鏡似的,倒也沒說太多。
“來縣衙當差不是享福,本官與顧主簿每日還要忙更多,一日隻夠睡兩三個時辰。縣衙初啟,事務繁忙,活減不了,願意就留,不願意就走,衙門再招,另外月俸是三兩,沒有補貼,休兩日,輪流值夜,來得及回家歇,來不及就歇吏舍。早梆敲響,開大門,所有書吏、衙役必須到崗,敲第二遍時,去主簿那領取文書案牍,開始做事。”
她說完沒有停頓,定聲問:“大緻每日如此,還有什麼不清楚的?”
如今稻子熟了,城外大片良田已開始收割,想到要不了幾日能在秋稅中撈的油水,幾人在心裡說服自己咬牙忍了。
加上林儀君有股懾人的官威在,一時倒還真沒人打退堂鼓。
林儀君颔首:“那各自做事吧。”
這話定了音,四人隻好都抱着文書尋位置坐下了。
林儀君朝顧牧點了下頭,自顧去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