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儀君在簽押房獨自坐了約兩刻,顧牧進來了,身後還跟着傅雅。
林儀君偏頭笑:“顧主簿,你多了條尾巴啊。”
顧牧露出一絲絲無奈,邊說邊将手裡的公文放到她面前。
“大人不将傅雅留在身邊?跟着我也幫不上忙。”
“先溜達兩天嘛。”
傅雅聽這話立即問:“大人,那兩天後呢?”
“兩天後麼……就在縣衙住下來咯,每天幫我打掃打掃,跟顧主簿學一學。”
“要學的,可顧主簿一直忙,都沒停過。”
“學習要講究方法,你看——”林儀君指了指她面前一沓公文,“顧主簿這麼随手一放卻也整整齊齊,還分門别類,按重要性從上到下擺的,這你就能學。”
傅雅立即湊過去,瞪大了眼,滿眼放光,又看向顧牧,多了些崇敬之色。
顧牧掩唇輕咳:“……大人,除何尚偉,劉保,方倉三人外,月俸均已發放完畢,欠的也一并補上了,錢倉收支均詳記在案,祿冊也有,不過之前太多缺漏,隻能略參。”
林儀君翻開掃了兩眼便合上,饒有興趣:“顧主簿,你注意到今日發俸時,那五人的神情了嗎?”
五人?
顧牧問:“大人是說無影寨的牛二與李茂二人,張家莊的張平張安二兄弟以及趙家壩的趙大山嗎?……他們有何處不對?”
林儀君對傅雅道:“看吧,顧主簿随口就能答上這幾人的戶籍姓名,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傅雅點頭,認真記在心裡。
顧牧:“……”他無奈笑了聲:“大人……”
林儀君左右環顧,片刻起身從旁側櫃子抽屜裡找出一張随手繪制的地圖,隻有大緻山川河流輪廓,并不詳細,但整體方位卻較為準确。
她提筆蘸墨,在代表定江的粗筆旁圈定一塊:“這裡就是趙家壩,原先定江那座橋離這座村不遠,後來在一場山洪中塌了,現在若非繞遠路,便隻能從趙家壩附近的碼頭坐船去陽州。”
又圈了三處:“張家莊,無影寨……獅子山則在這裡。”
顧牧低頭,目光落在她筆尖處。
林儀君:“那個趙什麼……”
“趙大山。”
“趙大山是趙家壩人,那裡現在大多住的都是漕幫及其親眷。”
“漕幫?”顧牧皺眉,“大人認為趙大山是漕幫的人?”
林儀君淡笑:“是與不是也無所謂,各方勢力總有自己的情報渠道,往縣衙塞人就是最簡單的。”
今日發俸,張家兄弟是神态豔羨,充滿幹勁,趙大山沒說話,四下觀望,無影寨二人心思則寫在臉上,又想開口問些什麼又不敢的樣子。
“那大人為何要留下他?”
“不留也會有下一個,正好我也想找個口子了解了解他們。”
自從橋塌,附近水域便很快被漕幫控制在手裡。
這股勢力原先不過是一群靠江吃飯的漁民,後來靠船迅速發展壯大,又與嚴何兩家合作,初宜的漕糧進出均要靠他們的船運,于是被陽州府正式下文認可,歸為合法組織。
但在林儀君看來,這所謂的合法漕運幫與灰蛇山獅子山等山匪勢力并無本質區别,攜水道以自重,勒索敲詐等事不在少數。
她對漕幫了解不多,還是與嚴遙安閑聊,聽得幾件事,管中窺豹。
顧牧問:“可要防着此人?”
林儀君笑:“不但不防,還要私下去給他送點好處,讓我想想……”
此事找誰來辦更好?
她目光從顧牧溫潤的眉眼間掠過,他指定不行。
她轉頭看傅雅:“去把谷宏找來……等一下,記得别扯人家袖子,衙役服本就緊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