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儀君走進東次間廂房時，小蝶趴在桌上睡着了。

聽到她推門的聲音，小蝶直起身，揉了揉眼。

“林大人。”

“怎麼不去床上睡？沒給你拿毯子嗎？”

“顧大人拿了毯子給我，但我怕弄髒了你的床。”

“弄髒了拿去洗就好，床本就是給人睡的。”林儀君在她對面坐下，放下紙筆，“還困嗎？要不去床上再睡會兒？”

“不睡了。”小蝶打了個呵欠，“原本我們在風月巷都是晚上伺候客人，所以白天容易犯困，尤其是吃了午飯……大人别怪我。”

林儀君笑笑：“不會怪你。我已讓人去尋婦科大夫過來，我陪你一起等一會兒，你也放輕松些。”

小蝶雙臂乖巧地擱在桌上，望着她：“林大人，你人真好，一點都不像其他的當官的那樣，兇巴巴，還很霸道。”

“聽起來受過很多委屈，可以跟我說說。”林儀君揚筆，“幫你記下來，下次找人算賬。”

小蝶撲哧笑道：“林大人，你真會開玩笑。”

“不是開玩笑，我這人很記仇的。”

“哈哈……”小蝶低頭笑了會兒，才道，“委屈肯定委屈，在風月巷讨生活的姐妹沒有不委屈的，不過也沒什麼好說的，隻要人活着，不缺胳膊斷腿，就是菩薩保佑。”

“缺胳膊斷腿？”林儀君壓眸，“還有這種事？”

“客人都喜歡喝酒，喝酒了難免打架，有脾氣不好的客人就會拿我們撒氣，對我們動手，下手輕重都有，之前小桃津就有一個姐妹，第一次接客就被打了一巴掌，右耳直接聾了。”

“也有得罪了客人，被爹媽吊起來打斷腿的，還有被活生生餓死的，我們都很害怕，所以不敢得罪客人，客人說什麼就怎麼做……但有時候，客人玩的過分，導緻有姐妹死了……”她說到此處不禁咬住下唇，似乎回想起某段令她害怕的記憶。

“好在那樣的客人不是很多，太健壯的……爹媽會盡量讓茉茉去陪。”

“茉茉？”林儀君問，“為何指定她？她有何特殊之處？”

“他是個男子，比我們體格健壯些，也不怕懷孕。”

林儀君：“……”

“風月巷的男子多嗎？”

“不少，但好看的不多。”小蝶說，“茉茉生得很漂亮，打扮起來比有些姐妹還勾人，腰肢又細又軟，聲音也好聽，而且特别放得開，所以有些男客人指名要他。還有恩澤閣的子安，他生得俊朗，會有女客人專門來找他。”

她頓了頓，小聲道：“林大人，據我所知，風月巷的姐妹也會私下去找他呢，相比起尋樂子的客人，倒是自家人更懂憐惜人。”

林儀君沒說話。

小蝶見狀，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背：“林大人，你若是想試試，也可以去找他，或者找我們小桃津的茉茉也行，他很會伺候客人，會讓你盡興的。”

林儀君沉默片刻，擱下筆：“……我會去的。”

閑聊不到一個時辰，榮進便領着大夫進門了，林儀君先走出去看了，是一對師徒。

老大夫年過花甲，須發皆白，身上是洗的發白打着補丁的布衣，小徒弟不過十八九歲，看着一副機靈勁。

榮進皺着臉回話：“打聽了一圈，能看婦科的也就小藍巷的周大夫，要女大夫那就是打着燈籠也難找，總不能找個接生婆來看吧？”

“我知道了。”

林儀君在引他們去見小蝶之前，先簡單問了話，了解大緻情況，又去見了小蝶，說了此事。

小蝶卻并不在意，反而十分感激。

“能有大夫願看就是大好事了，哪裡還能挑！而且我長這麼大，也沒聽過女大夫……林大人，女人也能當大夫嗎？”

“能，還能當的很好。”林儀君耐心道，“京城就有女大夫開設的醫館，專門接待女子，皇宮的太醫院也有女醫官，給娘娘公主們瞧病。”

小蝶羨慕不已：“真是大地方，不知道我這輩子有沒有機會去京城看看。”

林儀君笑道：“日子還長，什麼機會都有。”

等兩個大夫進來，林儀君便留在屋裡，一番簡單詢問後，老大夫不得已要一窺病症現狀，便讓小蝶躺在床上，其他都遮好，隻讓大夫瞧一眼病竈就好。

那小徒弟耳朵通紅，在師父旁打下手，不知是否從未見過年輕姑娘，眼一直忍不住往不該的地方瞟。

林儀君伸出手擋在他眼前，他下意識轉頭看了她一眼，流出不滿的情緒。

啪！一聲清脆聲響。

林儀君幹淨利落地扇了他一巴掌。

小徒弟被這巴掌打懵了，後退了幾步，從臉到脖子，紅的如煮熟的蝦。他捂住臉，有些緊張又無所适從地望着林儀君，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小蝶和老大夫都吓了一跳，小蝶拉開蒙臉的被子不解地望過來。

那老大夫則瞬間明了，将她裙子蓋上，轉頭對徒弟喝了聲：“沒出息，先滾出去等我。”

小徒弟大氣不敢喘，灰溜溜出了屋子。

老大夫立即要給林儀君道歉。

林儀君擺手：“跟她道歉就好。”

老大夫歎了聲，對小蝶說了聲抱歉。

小蝶坐起來，有些茫然，慢慢反應過來。

“林大人，沒關系，我們這種人，被男人看的多了，不差一個兩個的。”

林儀君輕摸她頭：“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