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薛蘭雙的案子,案卷記錄的不太詳細,此案比唐知柳案還要早一年。
案宗結合戶籍簿來看,薛蘭雙不是雙樹村人,她早年喪夫,一人拉扯着兩個女兒。
來到雙樹村那年,大概是開和八年。
那年她二十六,大女兒十一歲,小女兒隻有三歲。
她來雙樹村後,在村尾一點點搭了座簡單的泥磚房,又為謀生計,在坡上開了兩畝荒地,勉強過活。
所幸兩個女兒都是乖巧懂事的,年歲小卻已能下地幫忙了,一家人日子雖艱難,倒也安穩過着。
好景不長,四年後,攤派的糧稅有部分落在雙樹村頭上,那年年景不好,當年收稅的人來雙樹村時,誤将薛蘭雙擁有的三畝薄田報成了三畝良田,糧稅要多繳一倍不止。
薛蘭雙與女兒找到稅吏解釋,此時糧收沒收滿,尚未往上報,還來得及更改。
結果稅吏一見薛蘭雙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大女兒,瞬間動了歪心思,便态度強硬反問:“你說報錯了就報錯了?我還說你們是想故意漏稅不繳,想吃闆子!”
薛蘭雙吓得不輕,立即跪下來,正不知怎麼辯解,那稅吏卻又話鋒一轉。
“你女兒多大了?”
“回、回大人,小女剛十五。”
“十五,怪不得這麼水靈。”稅吏笑道,“這樣吧,我跟你說不清楚,我看你女兒年輕,腦子肯定也活,你讓她留下,我們今天晚上細細核對。”
薛蘭雙再愚笨也明白稅吏的心思,當即嚴詞拒絕,而大女兒則緊張地縮在母親身後。
稅吏臉色一怒,當場把她們趕走了。
後面他又以收繳糧稅之名幾度上門,有一次恰好薛蘭雙帶着小女兒在田裡,大女兒獨自在家做飯,那稅吏一念惡起,将大女兒強行侵犯,事後揚長而去。
中間丢失一些細節,隻知大女兒一開始瞞着母親,并于第二日孤身進城,之後失蹤,三日後屍首被人在城外荒地發現,實是慘狀,不忍入目。
薛蘭雙尋女兒幾日無果,在得見女兒屍首時悲痛欲絕,立即去官府報案,也便留下了林儀君如今見到的卷宗。
不過顯然官府沒有受理,因為縱然薛蘭雙已給出了懷疑的兇手,縣衙卻未有傳喚審訊記錄。
且奇怪的是,薛蘭雙提及的欠稅一事也未在後續體現,那年雖在比簿上有記錄拖欠賦稅的十幾戶,卻沒有薛蘭雙的名字。
六年前收稅已經有嚴何兩家開始插手了,若薛蘭雙陳述屬實,那要麼是核實之後改正了将薄田誤作良田之烏龍,要麼是嚴何兩家自己花錢填上了此處窟窿。
一般來說,後者可能性更大。
“你一路上都在想什麼?一句話也不說。”周昭南的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了她的思路。
林儀君回過神:“想案子。”
周昭南指了指不遠處那座陋居:“都到了,别想了,直接去問吧。”
林儀君步子一頓:“你也要跟我一起過去?”
“……你又要趕我走啊?”
什麼叫又,什麼叫趕。
林儀君瞥他:“等會我不叫你說話,你不準說話。”
周昭南用力抿嘴,點了點頭。
院門不用推,碰一下就開了,剝落的牆皮泥灰一點動靜就順勢成瀑。
薛蘭雙自己搭的這座小院子不牢固,泥磚易碎,須年年加固。
看得出來,林儀君眼前所見,已有好些年沒有被加固過了,泥磚開裂,搖搖欲墜。
陋居已成危房,随時可能在一場暴風雨中坍塌。
林儀君走進院中,看了眼日頭,大約未初。
“有人嗎?”她擡高聲音問。
屋内無應答。
她又喊了聲:“薛蘭雙住在這裡嗎?”
屋内似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不久,主屋昏暗的門口,一頭發花白的老妪出現,手扶門框站着,嗓音略啞:“……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