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一行人跑了出來。可大晚上沒地方去,姚安如便将玉孩兒們帶去附城。
另一邊,胖管事發現人跑了,整個人都慌了。渠逸臨走時再三吩咐過,不得讓姚安如出宅門半步,恐遭不測。他心感大事不妙,立即派人去追。
附城道路狹窄破敗,在夜色中更添了幾分陰森凄涼。可玉孩兒們難得出來一次,即便這樣的景象,也讓他們興奮不已。
“昭昭,附城中有人嗎?”一個玉孩兒問道。
“當然有了,沒人何來的城?”姚安如道。
“那附城的人與高高屋子裡的人是一樣的嗎?”另一玉孩兒問。
“高高屋子?你是說你住的地方嗎?”姚安如問。
“嗯。”這個玉孩兒點頭道,“但不是現在住的地方,之前住的高高屋子裡有人,大家每天叮叮咚咚,嘿呦嘿呦的。”
“嗯嗯,高高屋子裡的人也教玉孩兒玩,玉孩兒喜歡人族。”先前那玉孩兒道。
“人族也喜歡玉孩兒呢。”姚安如笑着說道。
姚安如平日待人冷淡,唯獨對玉孩兒溫柔親切。那七個小家夥也格外喜歡她,平日裡不敢對渠逸說的話,都願意向她傾訴,不敢問渠逸的問題,也要向她請教。
比如,玉孩兒們問得最多的,便是阿母是誰?有時候他們也好奇,天地萬物中,為什麼有的生來是人,有的就得是妖呢?為什麼人族豢養妖,而妖不能豢養人呢……
這些問題總是令姚安如頭疼,玉孩兒過于聰明,不是簡單赢幾盤棋那種聰明,他們不僅會模仿人族,還會好奇隻有人族會思考的事。有時候簡單的解釋他們根本不信,可再深奧的,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說話間,便到了姚安如先前租下的屋舍。屋裡亮着燈,老徐婆子剛看着瘋女睡下。先前姚安如将瘋女安置在這裡,又請了老徐婆子照看,才放心地去了渠逸家。
姚安如推開院門,被帶起的風鈴驚得玉孩兒們縮成團,轉瞬又化作七道流光竄進屋内。
“啊——”屋内傳來老徐婆子的叫聲,想來是被玉孩兒吓着了。
姚安如趕緊跟進去,隻見玉孩兒們正鬧作一團——三個玉孩兒在牆角箱籠上蹦跳,銅鎖被撞得叮當亂響;還有兩個正抱着油燈,搶來搶去,燈油灑了一地,他們卻渾然不覺;另外兩個跟在油燈後面,用指尖蘸着燈油在牆上畫着歪歪扭扭的圖案。
"當心燒着!"姚安如囑咐道。
老徐婆子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想要制止卻又不敢靠近。
這時,裡間的簾子被掀開,瘋女睡眼惺忪地出來,一看見玉孩兒,目光瞬間變得震驚又熾熱。“孩兒,我的孩兒!”她顫抖地喊道,同時踉跄着撲向玉孩兒,将他們一個個攬入懷中,起伏的胸膛緊緊貼着玉孩兒們冰涼的身體。
瘋女此舉吓壞了玉孩兒,其中兩個從她懷中掙出來,跳到姚安如身上,問道:“昭昭救命,她是誰啊?”
“别怕,她不會傷害你的。”姚安如趕緊上前,哄着瘋女放開玉孩兒們,可瘋女不僅不為所動,反而越勸越激動。
她一邊緊緊摟着玉孩兒,一邊大哭,口中含糊不清地說:“我的孩兒,我可算找到你們了……”
瘋女的淚水大顆大顆地滾落,落在其中一個玉孩兒的頭上。玉孩兒被淚水驚得使勁兒甩頭,想要甩掉那滴淚珠。
然而,淚珠順着他的臉頰滑落,無意間流到了他的嘴邊。玉孩兒下意識地舔了舔,突然愣住了,喃喃道:“這味道……好熟悉,是玉孩兒開始的時候,在溫水裡的味道!”
旁邊的玉孩兒見狀,也伸出小手撫摸瘋女的面頰,沾了一滴淚水放入口中,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是開始的味道!阿母,有阿母玉孩兒才能開始!”
“阿母?”
“是阿母!”
玉孩兒們紛紛簇擁到瘋女身上,觸摸并舔舐她的淚痕,一聲聲喚着“阿母。”瘋女則用幹裂的唇輕輕碰觸他們的額頭。
老徐婆子想要上前,被姚安如攔住。月光透過窗棂灑進來,瘋女的身影在地上拉得很長,那姿态與哺嬰如出一轍。
玉孩兒不記得阿母是誰,但記得羊水的味道,與瘋女的眼淚是一樣的。
姚安如恍然記起,那日在重館瘋女強奪的白玉童子抱蓮擺件,與玉孩兒倒是極為相似。如此看來,瘋女正是玉孩兒們的阿母。
那麼,老胡那些非人的舉動或許不是因為失心瘋,而是因為他就是妖。
“不對,妖不可能有個人族女兒。”姚安如看着瘋女,心中猜測道,“老胡應該是由人妖化了。先前濟世堂的郎中說過,老胡去通天塔做過工,回來後人就瘋了,會不會是……”
她腦海裡一團亂麻,隻聽見玉孩兒們一時高興,又相互撞擊着腦袋,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
“叮叮咚咚……”
姚安如突然想到什麼,湊到瘋女身邊,問玉孩兒:“你們說那高高房子裡有人族,他們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