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一雙眼睛似有法力,擡眸間,姚秋二人便隻能呆站在原地,直勾勾看着他,眼中再容不下旁的。
秋淩川見姚安如已經是頂漂亮的一張臉,可與眼前之人一比,還是略遜一籌。他稍稍側頭,悄聲對姚安如說道:“他比你美。”
“滾!”姚安如冷冷回道。
男子聽到二人的私語,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誇贊,并未多說什麼,隻是保持着禮貌的笑容。這時,玉孩兒倒是先叫起來:“玉孩兒不要跟主人回去,玉孩兒沒玩夠呢。”
“你這個小調皮,果真在這,讓我好找。”那男子微嗔道。
見狀,秋淩川問道:“這小精怪是你的嗎?”
那小東西聽到後又不高興了:“都說了玉孩兒是精,不是怪,你才是怪呢。”
“休得無禮。”男子瞪了玉孩兒一眼,他立馬噤聲,還往姚安如的手心裡縮了縮。
男子向二人解釋道:“在下渠逸,家住鳳鳴城,是這小精的主人。我家這個小精,素來頑皮,白日偷偷離家,跑到此處,不知是否驚擾了二位?”
秋淩川見男子衣着不俗,心說:“聽聞鳳鳴城人丁凋蔽,百業待興,卻出了這樣的人物,看來城中光景也未必如外界所言那般不堪,看來此行是來對了地方。”不過,也不能聽這陌生人的一面之詞,于是邁步上前道:“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了?”
渠逸颔首笑了笑,答道:“方才這玉孩兒都喚我‘主人’了,難道還證明不了嗎?實不相瞞,在下好畜養寵物,但又覺得貓犬之輩過于尋常,唯獨偏愛此類小精。舍下特築居室,就是為了豢養這些小精的。你若存疑,可莅臨敝宅,一觀便知。”
當今豢妖者皆權貴,一為戰,二為鬥。為戰者,多是武昭侯之輩。為鬥者,鬥奇、鬥美、鬥怪,乃昭示顯赫之舉。
秋淩川看這渠逸豢妖,一不為戰,二不為鬥,隻為養了個寵物陪伴左右,倒像是個心地柔軟之人,于是放下對他的戒備,将玉孩兒還給了渠逸。
渠逸也拱手作揖,千恩萬謝,二人順勢互報姓名和所從之事。得知秋淩川精于馴妖,渠逸更是來了興趣,盛情邀請他去家中做客。
秋淩川覺得恭敬不如從命,一來日常起居便利,二來能借機打聽煉妖之事。可姚安如卻不樂意,想來渠逸家中人多,最是吵鬧。
她将秋淩川拉去一邊,兩人叽裡咕噜争辯了許久。秋淩川一直耐心勸着,心想能勸動她是最好的,實在不行,二人便自行去往鳳鳴城。可姚安如沒說兩句就惱了:“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去。”
“咱們不是都說好了嗎?”秋淩川無辜道。
“說好?怎麼算說好?你還說每日供我三炷香呢!香在哪裡?”姚安如白了他一眼。
“我現在沒香,一進城我就去買,如何?”秋淩川繼續哄道。
“哼!”
“好吧,那就依你,不去了。”他改口道。
不想姚安如愠氣更盛:“誰讓你依我了?你想去便去啊,與我何幹?”
“可是我不依着你,那該怎麼辦啊?”秋淩川不解道。
“閉嘴!”姚安如氣得臉都紅了,“我說了,一切與我無關,你不必依着我!”
人有兩種憤怒,一種可言明,由他人之舉觸發;一種不可言明,是自己内心的不安。姚安如此刻的怒意就是第二種,她後悔窩在秋淩川懷裡哭那一陣,現下再看他,心中都是羞臊。
在天權山中過了多少個春秋,姚安如都不曾哭過,她以為自己已經沒有了眼淚。不想與秋淩川共處這短暫兩日,便生出這許多情緒。這個人放在整個人族中,都是卑微的,他何德何能?
姚安如不僅羞臊,更為這種羞臊感到羞臊。她本能地否認方才短暫的信任,才無端取鬧于秋淩川。
在另一旁,渠逸仍在等待,他看着姚安如,嘴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這山路崎岖,女公子一路行至此處,可是累了?不如騎我的馬吧。”渠逸走近二人,一隻手伸向姚安如,作邀請狀。
姚安如側目,看到他食指帶着一枚黃玉戒指,很是熟悉,像自己的舊物。她擡眸看了眼渠逸,又看向這枚戒指,心中一時百感交集。
離開人界幾十載,那枚黃玉戒指竟還在這裡迎她,隻是如今物是人非,舊物也早已易主了。
她原本紅腫的眼睛再次濕潤起來,于是趕緊背過身去。秋淩川見狀,趕緊出面推辭于渠逸。
可渠逸不為所動,他依舊微笑着,擡手迎姚安如。“還不知女公子叫什麼名字呢?”
“哦,她叫昭昭,是我收來的妖,現下是我的陪貳。”秋淩川替姚安如答道。
“妙啊。”渠逸收回手,拔下戒指,又将手背呈于二人面前,“二位不妨看看,我這手上有什麼?”
夜色太黑,秋淩川接過他的手卻什麼都看不清,隻摸着食指戒痕處像是印着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