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映黑瞳。
咫尺間,秋淩川才将姚安如看得真切。她眉黛有勢,鼻梁高挑,是英姿之相,但鳳眼含情,唇若笑顔,又得秀華之韻,實在美麗。
作為馴妖師,秋淩川見慣了千嬌百媚的妖顔,對尋常美貌又怎會另眼相看?可姚安如這雙眼生得極其玄妙,她眼神似豹卻不見狠戾之色,乍看是生人勿進,再看是慈悲惆怅。此等眼神,非曆經世事滄桑、心懷深邃者不能擁有。
秋淩川凝望掌中容顔,竟不知不覺看癡了,手上的勁兒也松了三分。
不過,姚安如并未趁機逃離,她見秋淩川眉骨突出,濃眉長眼,瞳色幽黑,倒是個俊朗耐看的。雖說他此刻滿面怒色,可那飽滿的唇珠添了一抹敦厚溫和之感,也不像是不好說話的樣子。
再者,姚安如一個仙家還怕凡人不成?
于是,她慌張的神色很快褪去,放松脖頸,枕在秋淩川的手上,仰面直視着他問道:“你不是走了嗎?”
秋淩川回過神來,厲聲道:“老子沒走,就等你現身呢。說吧,你是何方妖物?”
姚安如解釋:“我不是妖,是仙,方才……”
“胡扯!你當我是傻子嗎?”秋淩川斥道。
“我真的是仙。”
“呵,哪位仙家的塑像這麼醜?”
“……”
姚安如枕着秋淩川的手,微微側頭,目光飄向地上的泥偶。方才摔了一下子,也不知摔壞了沒有。
雖然她已成仙,可在人界沒有供奉她的廟宇,就連依附于其他仙家廟宇内的一尊小像都沒有,于是隻能自己親手塑一個,雖說不大像,但聊勝于無,若有香火供奉,也能聚斂幾分願力,就這樣摔壞也太可惜了。
秋淩川看她無半分掙紮之意,便放松了戒備,覆手一推,将她推倒在地,又從身上摸出匕首,蹲在姚安如面前,用刀尖抵向她的下巴。
“方才的幻象,可是你施的法?”秋淩川問。
姚安如挪了挪身子,坐穩在地上,點了點頭。
“為何戲耍于我?你居心何在?”
“戲耍?我乃上界真仙,不論如何待你,皆是天恩浩蕩。再者,凡人遇仙,合該頂禮膜拜,此乃天道綱常。”姚安如一本正經道。
“呵,你是哪位上界真仙啊?”
“赤焰帝國第一女将姚安如聽說過吧?就是我。”她道。
“哈哈哈哈……”秋淩川一聽這話,再也憋不住,爆發出一陣大笑,“你說那個戰死後飛升的姚将軍?這都是前朝的傳聞,無稽之談啊。你這女妖果然不懂人間之事,還真信了,還冒充姚将軍,你實在是……哈哈哈哈……”
“怎麼是無稽之談呢?我真的是。”她重申道。
秋淩川收了刀,盤腿坐在姚安如面前,“來吧,我告訴你真相。”他娓娓道,“當年赤焰對戰雲瀾,大獲全勝,自此中州統一。姚将軍功高蓋主,被秘密賜死,僅此而已。至于傳聞說她死後飛升至玄霄仙都,位列仙班,那都是胡扯。”
“你才胡扯,我一女子,也沒有子嗣,即便功高蓋主也不可能篡權奪位,至于賜死嗎?我是自戕,那年……”
“這不重要。”秋淩川沖她擺了擺手,又道,“不管姚将軍怎麼死的,她都不可能飛升。其一,凡人須修煉至十重境界方能成仙,可天賦異禀的修仙者也不過二三重境界,根本不可能飛升。别人不懂,可我是術士,我太清楚了。其二,姚将軍得勝,是以五十萬将魂泯滅為代價,此為天道所不允,她不堕魔就不錯了。”
姚安如聽他提起五十萬将魂,沉默不語,她垂下雙眸,眼底又添了幾分惆怅,仿佛冰晶乍破。
這楚楚模樣落在秋淩川眼裡,頓時勾起了他的興趣。妖物喜歡模仿人族,固然也有喜怒哀樂,卻多流于表面皮肉,幾乎見不到這般深沉含蓄的表情。
“精妙,實在是精妙。這女妖真乃極品中的極品,若是賣去妖市,至少值黃金百镒。不,這樣的極品應該留着,教她傀儡術,日後助我馴妖。”秋淩川心說。他越看姚安如是越喜歡,不禁伸手撫上她的臉頰,輕輕掐了一把。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令姚安如一時怔然,以前可從來沒有人敢這樣碰她。她摸了摸被秋淩川觸碰過的臉頰,定定看着他,不解地問:“何故掐我?”
“你有趣啊。想裝神仙又沒裝好,一朝被人說破,竟還知道害臊。”秋淩川笑道,“你也别洩氣,妖能修煉到你這個份上,實屬難得。我見你法力不錯,今後你便跟着我,我教你馴妖。”
“滾!”姚安如白了他一眼。
秋淩川看她倔強,也不生氣,反倒笑呵呵地相勸:“聽話,把妖丹給我,我給你施個簡單的傀儡術,隻有終極之令,再無旁的約束,如何?”
“你滾遠一點,如何?”她冷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