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啰嗦!你拜就是了,保你平安出山!”泥偶道。
秋淩川堂堂一馴妖師,若是給眼前這妖精下跪,豈不是丢盡了臉面?可眼下被幻術所困,不得施展傀儡術,隻能将計就計了。
他淺笑一下,随即歪頭聳肩地跪坐在地上,而後吊兒郎當地說:“秋淩川在此,拜謝仙守大人的庇護之恩。仙守大人仁慈,懇請再賜我一隻野兔。我走了一天,實在是餓。若是沒有野兔,山雞亦可,要母的,肥一點好吃,但不能太老,老的肉質發柴……”
“不要得寸進尺!”泥偶道。
“這怎麼是得寸進尺?我還沒要求萬貫纏腰,錦袍加身呢!”秋淩川道,“我自幼研習仙術,家中也曾供奉過多位仙家,可危難之際,哪一位肯解我之困?且不說别的,仙守大人當真顯靈,且助我将那鑄币廠從公孫家奪回來,還有曜靈郡守家的千金……”
“夠了!”泥偶厲聲打斷他的話,甩下一句“你若不願離開,便在這耗着吧!”而後再未發聲。
“好嘞!”秋淩川心想,“老子還怕你這妖物不成?今天就跟你耗到底!”
白境中除了泥偶别無他物,秋淩川除了睡覺,實在無聊。他圍着泥偶轉了數圈,實在看不慣那醜樣子。索性拿出匕首,用刀尖對着泥偶雕琢起來。
“住手!”泥偶終于說話了。
可秋淩川并不理會,他一邊用刀刮着那粗糙的棱角,一邊回道:“别喊了,我給你修好看點。”
“轟隆——”一聲震耳欲聾的驚雷,在頭頂驟然炸響。
秋淩川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猛地擡頭望向上空。隻見白境之上,仿佛被利刃撕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随後,無數細小的裂縫如同蔓延的藤蔓,迅速向四周擴散。
緊接着,又是“嘩啦”一陣巨響,整個白境如同脆弱的冰面遭遇重擊,瞬間四分五裂,化作無數碎片。
當一切恢複平靜後,周圍再次顯現出了原本的面貌,依舊是一片雪白的山林。
這時,地上泥偶再次開口道:“滾!”
見泥偶态度轉變之大,秋淩川很是不解,“方才還讓我跪拜于你,怎的……”
未等他說完話,那泥偶高聲怒言:“快滾!”
“哦。”
這回,秋淩川絲毫沒有猶豫,背起包袱,轉身就走,大步流星,頭也不回。
他踩得地上的積雪咯吱作響。響聲漸遠,漸遠。不一會兒,幽林又恢複了寂靜。
那泥偶孤零零立在雪地上,突然動了一下,随即旋起白色霧霭,袅袅娜娜,盤旋而上。須臾,白霧微散,顯露出一襲葭灰色裙裳的女子,亭亭立于朦胧之中,如空谷幽蘭。
“唉,煩死了。”
那葭灰衫子的女子長歎一聲,從地上拾起泥偶,拂去底座的塵土,抱在懷裡,兀自怨聲載道:“枉我耗了許多靈力布下幻障,竟未從這小子身上索來半點願力。”
她年似桃李,眉目間卻凝着經年霜雪,比這漫天漫地的積雪還要冰冷。她裙裾曳地,掃過雪面,留下一串惆怅的足迹。
“罷了,這些術士平日裡絞盡腦汁研習仙道法術,可實際上心中并無信仰。素行非誠,何生願力?”随着一聲歎息,她從胸口釋出一個巴掌大的圓盤,盤面镂空,中心嵌一顆火珠,珠上刻有字迹——安如仙姬。
女子名叫姚安如,并非秋淩川以為的妖物,而是貨真價實的神仙。而那法器,名為信靈盤,乃仙家必備,可将人族虔敬神仙時産生的願力轉化為靈力,儲藏其中。
姚安如看着信靈盤,想到裡面不多的靈力,煩悶不已。她久居深山,難得遇見人族,本想導演一場救人于危難的戲碼,騙取些許願力。沒承想遇到秋淩川這個沒信仰的,還白白搭了些自己的靈力。
事已至此,計較無益。姚安如收起信靈盤,繼續抱着自己為自己塑的泥偶,垂頭喪氣,緩緩往回走。
地上的積雪被踩得咯吱作響,于姚安如而言,太過稀松平常。久居山間,她早已學會過濾這些雜音。
可突然間,一道金光自暗處疾射而出,如靈蛇吐信,瞬息間,一條繩索纏上姚安如,将她捆得緊緊的。接着,一股溫熱的觸感從後頸傳來,攥住她的脖頸,力道遒勁,一下子将她拉扯得踉跄轉身。
姚安如措手不及,懷中的泥偶也因此滑落,摔在地上。擡眼望去,一張并不陌生的臉龐映入眼中——又是秋淩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