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周再來。
張嬸發現梁嵛這回居然主動跑到牆根這邊望她了,擺攤的工作交給鄭叔,她搬了個凳子繼續坐到老位置。
逗孩子的活兒她很擅長,加上她今天心情不錯,摸了把小孩腦袋就樂呵呵地說:“怎麼,想我啦?”
梁嵛彼時似乎在她的加餐下稍微胖了點,又好像沒有,但一雙黑亮的眼睛還是跟以前一樣安靜地望着她。
“張嬸,你……”他頓了下,轉問,“你看起來怎麼這麼開心?”
張嬸:“因為知道了一個好消息啊。”
這一周他們沒碰見梁嵛,不是因為換了擺攤位置,而是去了醫院。
“什麼好消息?”
“張嬸要有寶寶啦!”
梁嵛知道這句話的意思,他抓着身前的兩根欄杆,沉默了會兒,仰起頭說:“張嬸,我覺得你會是一個好媽媽。”
張嬸倏地一愣,本來隻是想分享一件她認為很喜悅的事情,但小孩說話時的表情認真又真誠,讓她突然有些愧疚,這是不是不該跟他說。
她笑着應了一聲,正琢磨着要換個什麼話題,梁嵛望着她開口,“張嬸,我再過不久就不在這了。”
“為什麼?”張嬸詫異,想了想,“是有人要領養你了嗎?”
“不是,是要去上學了。”
張嬸也是這時候才知道,福利院每年都會讓适齡的孩子出去到市内的小學去上學,但也有些離不開的,就在福利院裡面自己學。
“上學是件好事啊,你以後可要好好讀書,以後考個好大學。”
梁嵛:“這很重要嗎?”
張嬸:“當然重要啊!知識改變命運聽過沒有?你不好好學習,以後怎麼找工作,找老婆?”
梁嵛懵懵的,顯然沒聽懂。
孩子太小,還不懂這些,但看在這段緣分的份兒上,也有可能是馬上要為人母,她忍不住多叨叨他兩句,“人啊,一輩子就幹三樣事,上學、工作、結婚……”
梁嵛打斷,“為什麼就幹三樣,不多幹幾樣?”
張嬸沒好氣,“你能幹你就多幹呗,但光我說的這三樣就複雜的很呢!尤其是結婚,别的你自己努努力還能行,結婚一個人可不成,你鄭叔也是好運氣碰上我了,不然你看他現在是不是還打光棍。”
梁嵛于是瞅了眼鄭叔,心裡默默消化理解,殊不知張嬸此刻也在瞅他。
雖說女大十八變吧,但男的也差不多,這小孩乖巧歸乖巧,但不是那種會來事的孩子,這麼久了也沒怎麼見他笑過,看書的時候還愛皺眉,問起問題來也是一臉正經,小小年紀像個老學究,張嬸幾乎都能想象到他未來會是個什麼古闆樣,說不定戀愛都不會談。
“小孩,你以後想找個什麼樣的老婆啊?”
張嬸随意跟他聊着天。
梁嵛:“老婆是做什麼的?”
張嬸:“就像我跟你鄭叔,我就是他老婆,互相陪伴,老了以後也互相作伴。”
梁嵛:“那我想她能陪着我就好。”
張嬸心裡一軟,“可人家姑娘也不能白跟你啊,你得對人家好。”
梁嵛:“我會對她好的。”
張嬸搖頭,“那首先你要有經濟能力,你得找個好工作掙錢啊。而且婚後的所有東西都是一人一半,你們得共同分擔,這個家才會更和諧。”
梁嵛這時又瞅了眼鄭叔,鄭叔就坐在不遠處的攤位前,每次開攤前的準備工作都很多,但好像每次還是鄭叔動手的多。
發現小孩臉上的困惑,張嬸淡定說:“那是他樂意,怕我這麼好的媳婦跑了,他連家底都壓我這了。”
“這樣嗎?”
“可不是!”
……
兩個月很快過去,而因為小學放暑假,這邊沒有生意可做,所以那天之後,張嬸的炸串攤也隻擺了半個月,原還數着日子,兩人能說個再見,但誰知道最後,梁嵛卻再沒出現過了。
回憶起這些,張嬸的臉上頗多感慨,“不過後來,過了有好多年,他上高中的時候又經過小學,我們又見着了,你說這,巧不巧?隔了那麼久啊,記憶裡還是個不點大的小矮個,結果再見面長得比我都高,我當時都吓了一跳。”
常妙能想象當時的場景,她笑着點頭,“是很巧,這說明他跟你們是有緣分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停止聊天的鄭叔望着這邊也忍不住說:“當時他張嬸還讓我沒事的時候往福利院那邊走一走,想着能不能再碰上小梁,她買了身衣服想送給他,最後也沒給成。”
常妙:“那衣服現在還在嗎?”
張嬸胳膊一捅旁邊跟着聽起故事來的鄭誠,一臉嫌棄,“給這倒黴蛋穿了,小時候淘,有次回老家的時候掉茅坑了,那身衣服也報廢了。”
梁嵛:“……”
常妙:“……”
痛苦的回憶襲來,鄭誠扔下吃了一半的蘋果,“媽,我去趟廁所。”
“……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