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原貌要是攤開來講根本不愉快。
所謂的求婚到她離開海安前後不過三天。
溫了月清楚自己會說那些話,完全是因為有利可圖。
林昱卓為遺産繼承問題,找過她一次。
他不知道哪來的想法,非要她在他死前結婚,這樣他奮鬥大半輩子的财産就全部能夠過到她的名下。
她原想先找周渟淵演戲糊弄過去,沒想到後面……
“對不起。”溫了月餘光正正好望見那枚戒指,她瞳孔似乎像被針紮了一樣,抖動着匆忙移開視線。
“為了什麼。”
溫了月鼓足勇氣,擡頭面向他,“我騙了你。想你娶我不是真心的,全是為了拿到林昱卓的錢。”
“對于這個,你五年前已經道過歉了。”周渟淵對于這個真相,看起來不驚訝,情緒也沒有太大的波動。
他用手指親昵地刮了刮溫了月眼尾的痣。
“上飛機前用手機發的,你又忘了嗎?”
溫了月拿下他的手,抓緊,盡力控制提高的音調,“所以你完全沒必要把我這個扯謊慣犯說的任何一句話當真,甚至要自己為之盡到責任。”
“不值得的。”
她這樣的人有什麼好的,對所謂的愛情不理解更不期待,認為情侶之間一切親密隻是虛僞的假象。牽手、擁抱、親吻乃至上.床都是可以裝出來行為,目的都是滿足生理需要。所以無需特定的人,隻要不讨厭對方,跟誰做都可以。
就像她現在這樣。
周渟淵覺得他和溫了月永遠在擠牙膏,你擠我一下,我擠你一下。激烈争執時,膏體飛濺四周一片泥濘;相安無事時,牙膏開口的膏體早已凝固,再要擠,就像在撬開一道道早就結疤的傷口。
他有些累了,在這不長不短的契約時間結束之前,他沒力氣再吵。
他把溫了月側抱在腿上,歪頭含她綿軟的嘴唇,“溫小姐,還是盡你應盡的義務吧。”
“你想要我怎麼做?”溫了月貼着他,回吻。
周渟淵将她口中銜的發絲勾出攏在耳後,“笑一下,提升你的營業狀态,敬業點。”
溫了月勉強翹了嘴角,半眯着眼承受額頭、臉頰、嘴角一直到頸側的潮濕觸碰。
她分神問了個問題,“你這麼多年,真的隻有我一個。”
“嗯。”
溫了月鼻梁湧上酸澀,“為什麼呢。”
“你這麼聰明,不會不知道。”周渟淵輕輕齧咬她飽滿的唇珠。
溫了月想推開他,然而言行不一,攥他衣襟的手反而把他拉得更近。
周渟淵鼻尖沾上濡濕,放開懷裡的人,無奈地說:“我欺負你了?”
他拭去溫了月蓄在眼眶裡的玻璃碎珠。
溫了月把從盒子裡掏出來的手表戴入他的手腕,不由分說給他扣緊。
黑色陶瓷的表盤,銀色表帶,最基礎的款式,當真很适合他。
“你把這個收下吧,行嗎。”溫了月害怕于他眼睛對視,隻有閉眼親他。
除了這些,我不知道我還有什麼可以給你了。
随後的一個星期,周渟淵都一直穿戴着她送的手表和袖扣,模樣像極了買了新衣服要穿出去炫耀的小孩子。某一天,溫了月實在看不下去,以審美疲勞為由,勒令他拿下來,換着戴家裡其他樣式的。
周渟淵聽話的換了袖扣,手表倒是像黏在手腕上一樣,始終不願意摘掉。
新年二月的第二個星期五是除夕,路上的各種大紅燈籠、窗花、春聯顯得城景年味十足。
每到這個時候,溫了月就很閑,她不需要為團圓準備什麼。這種日子跟平常裡的每一天都沒有不同,不過是她又漲了一歲。
但有個事實被她抛在腦後——今年是她回國的第一年,她是重點關懷對象。
于是就有了多種方案:周渟淵說周蘭因讓她去老宅,她拒絕了;于佩叫她回家,就她們倆一起過,她不答應;嚴子瑞說家裡邀請她吃頓飯,她猶豫了下……同意了。
她開車到了嚴子瑞家,沒上樓,隻在車裡打了個電話讓他下來拿東西。
嚴子瑞下來時,身後跟了個女孩。
“買了些補品,我人就不上去了。”溫了月坐車裡,胳膊架在車門上,指指後備箱。
嚴子瑞不做聲,依言辦事。
女孩經過溫了月身邊,踟蹰半晌,還是鼓起勇氣對她說:“姐姐,媽媽說叫你上去吃飯。”
“不用了,我今天還有事,幫我謝謝她。”溫了月對她一笑,她已經最大程度的保持友好,可聽起來還是很疏離的語氣。
“哦哦,好的。”女孩略微點頭,羞澀地跑開。
嚴子瑞提了多數的禮盒,先女孩一步走至溫了月身邊,壓低聲音:“事情着急嗎?我把東西放上去後就下來。”
溫了月躲不掉,手指敲了下方向盤,回道:“盡量快點。”
須臾功夫,嚴子瑞再次下樓,開車門坐在了副駕駛。
車外時不時響起鞭炮炸開地啪啪聲,最近一樓的油煙味徐徐飄進車内,溫了月伸手關了車窗。一時間,坐在車裡像被一個巨大的降噪耳機所裹挾着。
“有什麼指示?”溫了月調侃道。
她再不調動氛圍,嚴子瑞怕是能跟她僵持一整天。
“你今天能來,妮妮挺開心的。每年你送的生日禮物,她都很喜歡。”
溫了月揉揉額角,側頭安靜等待下文,把她留下,不單單是為了說他妹妹有多喜歡她吧。
嚴子瑞看了眼手機屏保的雙人照,才開口道:“有人跟我說,如果越害怕一個答案,越要去面對它,我覺得挺有道理的。”
他呼出的氣息都在抖,隻好捏緊手機,“然後我就想說問問你,你是不是一直很恨我,包括她們。”
她們是指他三個家人嗎?
聽到這些話,溫了月坐直身體,她對現在的嚴子瑞是刮目相看。
嚴子瑞作為當事人,目睹了案發當時的全過程。在醫院醒來後,他精神狀況一直不好。他家人為了恢複他的健康,傾盡全力陪他走出那段灰色的日子。然而有時人心真的很矛盾,他們既堅強又脆弱。嚴子瑞狀态持續走好那年,他母親懷了孕,新生命的到來是家庭的希望,隻是對當時的嚴子瑞來說打擊很大,他一度又縮回自己的殼裡。
于是她拉了他一把,讓他從家裡搬出來,有機會喘息,将自己生活拉向正軌。
溫樾的死,像是一根點燃的引線,所炸傷的地方長年一片荒瘠。哪怕随時間流逝,荒蕪之地終究會碧草如茵,花攢錦簇,卻也消不掉曾經灰蒙蒙的焦枯。
“哥,别總去尋求自己接受不了答案的問題。”
她再寬宏大量,也都是個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恨,是她纾解的出口。
嚴子瑞咬唇緘默。
“工作上,我一個小時收費其實挺貴的。”溫了月開了車窗,全當透氣,她戲谑道:“不過看在是哥哥你的份上,我今天免費。”
她捅了下嚴子瑞,讓他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