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
擁有海安一棟樓的人對她用敬語?
溫了月喉嚨滾動好幾下,才讓自己的嗓音沒有明顯得磕絆,“您好,常總。”
常循的表情變幻莫測。這稱呼太大了,他受不起。
“您叫我常循就可以,是有人想單獨見您,我作為他的助理來請您。”
“嗯?”溫了月稍愣,“好的。”
原來是總裁助理,溫了月半提的心髒落下,而後又急速升高。
總裁助理來找她一個毫不起眼的賓客幹什麼?還有,哪個總裁?
她再也忍不了跳樓機似得心髒活動,仰頭吞了口被她一直拿在手上的酒杯裡的紅酒。
利用酒精鎮定下來的溫了月問出她的疑惑,“請問,您找我有事?”
常循點點頭,側身示意一個方向,“您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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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了月在常循的帶領下,走進空無一人的房間,聽見房門卡扣的咔哒聲響,心裡倏然升起從進入這個酒店起,未曾産生過的戒備心。
她故作輕松,轉身同仍舊站在門口的常循溝通,“常助理,北灣區槐安路上的一棟寫字樓您有印象嗎?16層空了許久,您看能否——”
“溫小姐,想要談租金,應該找我。”
一道驟然在背後響起的低緩嗓音,使溫了月含笑的表情變得僵硬。
她下意識攥緊披挂在胸前的披肩。
極具壓迫的氣息從背後覆了上來,手臂輕掠過她的右側身體,衣料相,發出如同碾碎枯葉的沙沙聲。
周渟淵将左手手掌蓋在她的酒杯口微微上提,沒用多少力氣,酒杯就換了主人。
溫了月還沒從戲劇性相遇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似乎都早已不受她的控制。仿佛是輛正在冰路上橫沖直撞的汽車,車上還坐了個酩酊大醉的司機。
然而她這個昏頭轉向的司機,根本沒有酒膽看身後的人一眼。
“怎麼?不想談?”
一句散漫的催促。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溫了月居然從周渟淵話裡聽出了幾分戲谑。
她隔着披肩揪住壓蓋在下的凸起,直到将掌心硌疼後才松手。
“談,為什麼不談?”
溫了月的黑皮高跟鞋尖畫了個半圓後,直直地對準六點鐘方向。
視線最終對上坐在沙發上正随意晃動酒杯的周渟淵,她忽然認識到一個嚴重且完全不可避免的問題:如果不是因為聲音,她甚至快認不出來前面這個周身陰冷的男人到底是誰。
褪去青澀的他比當年自己離開時棱角更加分明,細密如同烏鸫羽翅的眼睫陰影打在深邃眼眶上,讓人很難猜透他在想什麼。平駁領石墨灰西裝敞開,露出裡面平坦的純黑高領羊絨衫。矜貴睥睨的狀态,像是他僅僅隻需一個眼神,就能讓周圍的人噤若寒蟬。
五年後的周渟淵,除了膝蓋左手無名指上的白金戒指在黑西褲的映襯下顯得熟悉又刺眼,其餘的都讓她覺得陌生。
周渟淵自溫了月轉身後,眼神一直釘在她身上,沒離開分毫。他捏住杯杆的手指關節發白,幾乎快要把它掰斷。
“周總,想怎麼談?”溫了月知道他在等她開口,他向來把選擇權交給她。
公事公辦的語氣,周渟淵眼睛幾不可察地眯了下。
他心底自嘲自己當年被毫不猶豫舍棄後,還會因一聲生疏的周總慌了神,“溫小姐,不想先說說自己的想法?你以前可不是這樣。”
溫了月抿唇,不是不想讨價還價,而是現在的她應該沒有資格,她比誰都清楚周渟淵話中含義。
“您說,隻要我能接受。”她現在都不求能減租金,隻要能讓她順利簽下合同,就算心滿意足。
周渟淵垂眸,凝着酒杯口處的斑駁紅印。良久,他用指腹蹭掉印記,舉高酒杯貼到那處似是留有餘溫的地方将杯中酒飲盡,“陪我五個月,五個月後,你如願以償。”
溫了月搞不明白周渟淵到底在想什麼,她緊閉的後牙被她咬得很疼,才沒讓酸脹到能感覺到血液流動的眼眶将她的脆弱完全暴露。
陪這個字,聽起很有依戀性,但要是加個期限,對方還位尊勢重,味道就全變了。
陪睡丫鬟,還是總裁見不得光的秘密情人。總之,不管是其中哪一種,她都沒有理由拒絕。
是她欠他的。
“好,我答應。”
周渟淵企圖從溫了月臉上找出一絲疼惜、愧疚的情緒,哪怕是憐憫都好。
可惜沒有,什麼都沒有。
他甚至懷疑,今天如果坐在這兒的是别人,她照樣會毫不猶豫的同意。
比如剛才與她相談甚歡的宋堯。
監控裡,她對他笑得很好看。他都能想象到:她彎眼時,眼角的痣會皺成一顆小月牙。
不像現在,她對他的态度還不如對待一個陌生人。
“我可以走了嗎?”溫了月不想繼續待下去,多待一分鐘,她想剖析周渟淵的心思便會加劇。盡管她們之後還有一起相處五個月。
周渟淵沒有阻攔,“可以。”
溫了月如釋重負,可她連門把手都沒碰到。隻看見常循把不知道從哪裡取出的外套與周渟淵的酒杯交換,與此同時,自己的手也被人以強硬的姿勢握住。
周渟淵不顧她的掙紮推拒,提醒道:“你别忘記你剛才答應了什麼。”他低頭看了眼身邊面露不解的溫了月,對她眼裡透露出:他怎麼會變成如今這樣的控訴,感到快意。
“溫了月,我沒逼你。”他嘴角勾起一個弧度,像是在嘲諷。
“這不是你自己選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