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沈業讓人送了兩身騎裝過來,一身珊瑚赫,一身丁香紫,俱是對襟窄袖的袍衫,紅衣的翻領上繡着梅花寶相紋,紫衣上則是更深一色的纏枝葡萄寶相花。
沁馨和豆蔻拿着兩身騎裝在我身上比了半天,豆蔻說紫色清新雅緻更好看,沁馨道娘娘是貴妃理當穿得鮮豔些,我道:“還是穿紫的吧,藏在林子裡不顯眼,不容易被獵物發現。”
豆蔻的意見被我采納,剛要咧開嘴角,就聽沁馨道:“娘娘這話差了,打獵是為了怡情修身養性,禁苑林子密山又深,娘娘應當穿紅色的才顯眼,若是迷了路,羽林郎們能更快發現娘娘。”豆蔻頭低下去,不敢反駁。
話雖這麼說,我還是更愛紫色那件,穿上身試了試尺寸也正正好,沁馨還是不肯放棄,勸阻道:“娘娘如今是貴妃,明日狩獵衆位王爺長公主都在場,娘娘應當打扮得華麗些,才有貴妃的氣度。”
思來想去,沁馨說得也沒錯。
狩獵當日,我便穿了珊瑚赫的騎裝,露出暗橘色的翻領,豆蔻巧手為我梳成半翻髻,簪了兩支樣式簡單的金钗。
沈業特來琉光殿與我一同去禁苑,他身着一件玳瑁色暗紋雙翻領衫,裡面是絹色圓領内襯,腰飾蹀躞帶,上面挂一隻手掌大的彎刀。
他一見我眉眼便帶了笑,對我笑盈盈道:“昨日知道你要穿這件,我就選了同色的來配你,果然好看。”
宮中赴宴,地位稍低些的絕不可與高位者同色,都會避開或者選暗一色的衣裳來穿,故而我要穿珊瑚赫的衣裳去狩獵,是人人都知道的事。
沈業居然也會在意這些,我誇道:“你這身衣裳不錯。”
其實皮膚不夠白淨的人穿玳瑁色很容易顯得更黑,但好在有沈業的臉撐着,他個子又高,竟硬生生将玳瑁色穿得很好看。
我和他同乘一輛車,從琉光殿同去禁苑。
幾位嫔妃已在禁苑等候,幾位長公主和王爺也陸續到場,沈業道所獲獵物數量前三名皆有賞賜,讓衆人放開手腳争個高下。
随行的幾位嫔妃有三位不會騎馬,她們就留在禁苑吃點心看風景,或和最小的長公主一起由禁苑的馴馬女教騎馬,也不會覺得掃興。
沈業帶着我進了林子,五月清晨的樹林尚有幾分清涼,新鮮的空氣讓我精神不由為之振奮,擡眼望去,一棵棵參天大樹巍峨聳立,樹冠在樹林上方形成密不透風的網兜,樹下的灌木傳來窸窣聲,不知是老鼠還是野兔。
沈業身後遠遠跟着二十個羽林郎,用來保護他的安全,沈業十分不滿,讓徐津帶着羽林軍原路返回,徐津跪地道:“陛下,萬年行宮禁苑地處山林地域廣闊,雖已嚴密排查不會有刺客入内,但野獸兇猛難以保證不會傷人,末将不敢不顧陛下安危。”
我擡眸向四周看去,樹木蔥蔥茏茏,密林深處更是遮天蔽日,我道:“徐将軍說得有道理,還是陛下的安危更重要。”
沈業思慮片刻後說道:“徐津你留下,陸越帶着他們回去。”
陸越看了徐津一眼,拱手道:“臣告退。”
盡管陸越已帶着羽林軍離開,沈業還是讓徐津遠遠跟着我們,不可靠近打擾,他騎在馬上對我說:“今日打獵,你隻需放開手腳盡興就好,我會在你身後保護你,你什麼都不需要擔心。”
沈業的馬上挂着佩劍,他自小練武,自保不是問題,我朝他莞爾一笑:“有勞了。”随後策馬向林中奔去。
天子禦駕親臨,禁苑總管早提前幾日放了獵物,不到一刻鐘就看到有隻肥胖的野兔在草叢中蹦蹦跳跳,我從箭袋中取出一支羽箭搭在弓上,朝野兔射過去。
野兔甚是機靈,羽箭連它的邊都沒碰到。
“不過是一時失手,無妨,再來就是。”沈業道。
他有心安慰我,我卻并沒有惱,以我的箭術射中靜物自然綽綽有餘,但目标若是動起來,還是像野兔般跑得快的動物,倒沒有多少準頭。
一個上午我隻打中兩頭鹿,三隻羊,還有五隻兔子。
沈業箭術倒不賴,帶有明黃标志的羽箭飛出去,五次有三次能中,他一手握住彎弓一手勒着缰繩,腰背筆直跨在馬上,盡管他故作不在意地模樣,極力掩飾着興奮,可抿起的嘴角還是不受控制地上揚,深邃的眼睛彎成淺淺月牙。
我很捧場地誇道:“陛下可真厲害!”
他放下弓從馬上一躍而下,走到我面前伸出手:“要一起散步嗎?”
我遲疑道:“你說了前三名有賞賜…”
沈業輕笑:“前三名的賞賜我翻倍給你,怎麼樣?”
想想我也未必能比得上三位王爺,不如趁現在休息補充體力,過會再戰,于是扶着沈業的手從馬上跳下來,和他一起在林子裡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