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滿意地嗯兩聲，對我說：“李長季的父親鎮安侯是父皇在世時定的罪，謀逆之罪非同尋常，倘若我公然要為李長季一家翻案，卻找不到有力的證據，你猜朝堂上那群老東西該怎麼說我。尤其是你爹，我一旦提起翻案他必然蹦得比誰都高，說什麼太宗皇帝在位時親自給李家定了罪，我剛繼位還不到半年就藐視父君，實乃不仁不孝。”

沈業說得惟妙惟肖，我扭過臉翹了翹嘴角，一不小心被他看在眼裡，他捏捏我的耳垂說：“偏偏你爹是我的老丈人又是相國，我又不能把他怎樣。”

我頭埋在胳膊上說道：“那就不查了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沈業在我臉上親了一口，“鎮安侯的謀逆之罪到底是被冤枉的還是确有其事誰也不知道，李長季跟你說他父親是被冤枉的你就信啊，萬一他是為了博你同情騙你的呢，你那時還是個小姑娘哪知道什麼真真假假，你和我成親之後我還騙你吃酸海棠果來着，你不也吃了嗎？”

我聽到這話簡直要一蹦三尺高，他憑什麼說李長季騙我，李長季從來不會騙我，他是這個世上唯一不會騙我的人。隻有沈業才會騙我，那日我去花園閑逛，碰到沈業和孟非一同賞花，孟妃看到我邀請我同坐，我本不該摻和在他倆中間，可我想和沈業多待一會就去了，沈業破天荒地遞給我一個果子，說是存了一冬的海棠果，又甜又脆讓我吃個新奇，我想都沒想咬了一大口，酸得我眼淚都出來了，憤憤回頭去看沈業，他居然嗑着瓜子沖着我笑，行迹惡劣簡直令人發指。

我被沈業的話氣着了，掙紮着就要從他懷裡出來，嘴裡嚷嚷着“李長季才不會騙我”，沈業把我摁了回去，迅速拿了個豆沙丸子塞我嘴裡，我就隻能嚼豆沙丸子沒工夫說話了。

沈業說道：“現下我根基不穩，雖不能明面上大張旗鼓的查，私下卻是可以，屆時李家有沒有蒙冤，便都可以得知了。”

沈業的話也不失為一個辦法，我既知他剛登基還未坐穩朝堂，自然不能逼着他要個結果出來，現下循序漸進也是個辦法，左右李長季的命是保住了，隻有他活着，我做的一切就都有意義。

然而我還有些疑惑，問道：“你知道自己剛登基，為何還要親自前往西涼，你不怕你走得這一個多月有人趁虛而入，奪了你的皇位？”

“如果我慢一日，你便已經和李長季成親了。你當初跟我要個名正言順的身份，我登基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要接你回來，你想要在宮中立足，也得要個好出身，索性我就親自前往西涼求親，西涼王沒有拒絕的理由。至于朝政，我在朝中也不是沒有自己的人，有五弟監國，不用太擔心。”

“那如果你來晚一步，我已經和李長季成親了，你還會帶我走嗎？”

沈業說：“尚未發生的事，沒有假設的必要。”

我撇嘴，想起康米娜我又開始痛心，在沈業身上用力捶了好幾下：“你殺了康米娜，她才是西涼王的親生女兒，西涼王又怎麼會因為我這個何樓貨原諒你的殺女之仇！我就不信在利益面前，女兒的性命也不重要！”

沈業靜靜看着我，看我為康米娜的死而難受，他擦掉我眼角的淚，重複了一句：“你說得對，在利益面前，女兒的性命當然重要。”

我不懂他說的是什麼意思，自顧自傷心着，腦中突然靈光一現。

既然西涼王和沈業已達成某種交易，那麼他們之間便沒有仇恨，起碼可以心平氣和談話，要麼西涼王知道康米娜的死和沈業沒關系，要麼…

康米娜根本就沒有死！

我回想着沈業告訴我康米娜死訊時的神情，平淡而鎮定，如果康米娜真的剛嫁過去不到半年便死在皇宮，就算不是沈業幹的，西涼王也沒那麼容易原諒中原皇帝。

我心中一喜，晃着沈業的脖子說：“她是不是根本沒死，她沒死對不對？”

沈業隻對着我笑，不知是我病得太久眼花還是怎的，竟在他的笑裡看到幾分寵溺地味道，我顧不得探究太多，追問道：“你沒殺她對不對，她在哪兒？是在永巷嗎？為什麼這麼久她都不來看我，你把她藏哪兒了？”

“好了好了，我都要被你晃暈了。”

沈業肆意笑着，倒不像是個皇帝，反而像還未及冠的少年般狡黠張揚，他終于把我從他腿上放下來了，交叉手臂心情很好地看我。

他這副模樣更讓我确定康米娜還活着，這是這段時間我聽到過最高興的事了，我問沈業：“她是不是在永巷，我現在就去找她…”

我剛想往外跑，沈業抓住了我的手臂把我拉了回來，輕聲道：“她不在永巷，這些以後再慢慢告訴你。”

說完他捏捏我的臉，朗聲大笑着走了。

我用力擦擦被他親過的臉，在他身後怒罵：“你這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