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匆匆讓人拿出我昨天穿的衣裳,斬釘截鐵道:“阿言,我送你走,你快把這身衣裳換下來,趁他這會沒空,你趕緊走,走得越遠越好。”
我沒有換衣裳,也沒急着跑。
沈業既然已經發現我在西涼王宮,他又知道我和康米娜是朋友,我可以一走了之,但勢必會牽連到康米娜和西涼王。
他這人性子陰晴不定,倘若做出什麼傷害康米娜的事,我怎能視若無睹。
這多半年我安然無恙好好活着,也多虧了康米娜和康英的庇護,現下讓我為了自己把朋友置身危險的境地,我做不出來。
我攔住了康米娜。
我說:“我不走。”
她急了:“為什麼?”
我把利害講給她聽,她也猶豫了一下,她是西涼公主,更應該考慮西涼子民的安危。
她語氣軟了下來:“阿言,那你怎麼辦?”
我還沒有答話,就有傳旨的宮人來了。
宮人說今晚王宮夜宴款待中原貴客,請七公主前去赴宴,還說請七公主務必帶着朋友一同過去。
我一聽就明白這是沈業的主意。
康米娜無奈歎了口氣,替我找赴宴的禮服。
她從來都是沒有心思的人,現在也會歎氣了。
宴會上的人并不多,我和康米娜一起坐在最末尾,前邊是幾位王子,對面是中原的官員。
我和沈業,恰巧是最遠的對角。
宴會進行到一半,舞姬下場換裝的間隙,沈業舉杯對西涼王道:“敢問王上,公主身旁的女子可是我們中原人?”
一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移到了我身上,康米娜忙替我回答:“殿下,她以前是中原人,現在已在西涼長住了。”
沈業目光如炬,追問道:“既然是中原人,為何背井離鄉來西涼?”
康米娜還想替我遮掩,我從桌子底下捏了捏她的胳膊讓她别開口。
我盡量讓自己冷靜一些,回道:“殿下有所不知,我夫君早亡,我被夫家所不容,隻好來西涼謀求生路。”
沈業臉色立刻變了,其他中原大官不認識我尚不知就裡,唯有他身後的徐津目光一直在我和沈業之間來回打量。
陡然聽到我的悲慘遭遇,旁人都信以為真,打着哈哈繞過了這個話題。
舞姬上場,把我和沈業遠遠隔開,他隻好和西涼王和大王子飲酒。
我躲在舞姬後頭,一杯一杯喝着陳年葡萄酒。
西涼的葡萄酒入口微酸回甜,王宮裡的窖藏更是難得的佳釀,我開始還絞盡腦汁想着怎麼對付沈業,四五壇子酒灌下去早就把他抛到九霄雲外去了。
趁着衆人酒酣耳熱的間隙,康英過來坐在我和康米娜中間,問我怎麼喝的這麼多,康米娜便告訴了他我和沈業的事。
康英深吸了口氣,回頭看了看沈業,又看了看我。
我知道現在我對他們來說就像是燙手的山芋,丢不得藏不得。
沈業對我的态度未明,鬼知道他會不會對我突然發難。
康英回到座位上和人寒暄,與幾位王子一同和中原的官員交流風土人情,拉近關系。
宴會表面的氣氛始終都無比和諧,沈業代表天朝上國始終友好而不失威嚴,西涼王亦是恭敬卻不過分讨好,王者之勢盡顯。
而隻有寥寥幾人,才能察覺到湧動的暗潮。
沈業時不時投過來的目光引起了大王子的關注,大王子打趣道:“殿下頻頻往末席看,難不成是對那姑娘有意?”
沈業輕笑:“大王子誤會,我是看她身旁的柱子,施金錯彩做工精巧,可見貴國工匠手藝非凡。”
大王子得意,說這是數十名工匠用上好的玉材刻成,鑲嵌的皆是難得的珍寶,沈業身旁将軍的又誇了幾句,相談甚歡。
我本就喝的有點多了,想吃口東西壓一壓,随手夾了一塊桌上的烤羊肉,誰知那羊肉放涼了腥膻味十足,進嘴如同嚼了塊厚實的羊油,直膩的我想吐。
羊肉咽不下去又不能當人面吐出來,我趁舞姬轉圈讓人眼花缭亂時偷偷跑出去,把肉吐在宮人端的痰盂裡。
我方才跑得太快,剛想走時又打了個嗝惡心無比,連同喝的酒也一起吐了出來。
酒勁被風一吹,我倒清醒了不少。
我也不想再回席,信步往前走,走到了一個小花園,許是因為王宮大宴,花園的宮人都在偷懶,此時一個人也沒有隻有幾個昏慘慘的燈籠,我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想快點逃離這裡。
我剛轉身時,兩三步外出現一個高大漆黑的身影如同鬼魅,我剛尖叫喊了聲“鬼啊…”
那鬼就上來捂住我的嘴,小聲威脅道:“别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