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下一秒,易琉璃卻輕巧地避開了雲昭昭的手。她忽然擡頭,眼睛亮晶晶地,臉頰有些绯色,卻更襯得人紅潤有神采。
“貴妃娘娘,您這本書,可不可以借嫔妾一看?”
這回反而是雲昭昭有些不好意思了,畢竟這本書她還沒仔細看過,之前也隻是粗略掃了一眼,隻知道是古代小叔文學,但正文裡古人有沒有偷偷寫一些晉江不允許的脖子以下的内容,她就不得而知了。不過就憑古人那種高超的意識流駕駛技術,大概率該有的内容都會有。
雲昭昭覺得自己就像是個要将無暇的白壁玷污的大惡人,但易琉璃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模樣,實在是太像一個渴望糖吃的小孩了,她隻好心軟了。
“那你拿去吧。”雲昭昭痛心疾首道,這本書的内容她還沒來得及看呢。“就當送給你了。”
她說完又意識到把這本弄髒了的書用來送人實在過于寒碜,于是又補充道:“我還從家裡帶了幾本進宮,你若感興趣可以再挑挑。”
“真的嗎?多謝娘娘。”易琉璃的語氣裡明顯有了更多的期待,看雲昭昭的目光裡甚至多了一點崇拜,“貴妃娘娘,您家裡的藏書真是豐富,連這些話本和養生醫書都有……”
雲昭昭掩飾地輕咳一聲,起身命宮人收拾桌子,自己則帶着易琉璃去挑她當時從雲府偷帶入宮的話本。
這些話本小說都是原主的私藏,她也隻是怕宮中生活過于枯燥無聊,才讓流霜偷偷打包了混在陪嫁行禮中帶入宮的。
這些古代的破鏡重圓文學,先婚後愛文學甚至追妻火葬場文學在她看來套路都有些過時了,但對易琉璃來說就是新的大陸,甚至新的宇宙。她如獲至寶。
雲昭昭本來還愁怎麼回禮呢,現在看來與其送一些沒甚實用價值的實物,不如就将這幾本書全送給她。畢竟送禮講究的不是禮物的價值,而是能不能送到人家心坎上。
“看你這麼喜歡,這幾本書就送給你了。”
“謝謝,謝謝娘娘!”易琉璃激動的臉蛋通紅。
雲昭昭狡黠地眨了眨眼,笑着說:“不過這宮裡人多口雜,陛下又常去你宮裡,為了避免被人看見,還是要做些掩護。”
她讓流霜去找了一些厚實的白絹布,剪成剛好與書名處空白區域一樣的大小,再将沾了漿糊貼上去。最後,她又提筆上書《論語》《大學》等名。
易琉璃:“……”
雲昭昭笑着說:“好了,這樣便可以了。我讓流霜幫你打包打包,你帶回去吧。”
兩人又有說有笑地從走至外殿花廳,夕陽已半個沒入遠處的疏疏樹影裡,清淺的一輪圓月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爬上了樹梢。
易琉璃同雲昭昭告辭回宮,雲昭昭又再次叮囑了她近期一定要小心自己的吃食,才目送着她和冬哥離開。
待她一走,雲昭昭的臉色瞬間陰得如同外面即将落幕的天色,她立即命人關閉了宮門,自己親自到側殿小廚房裡去檢查。
剛一走至小廚房的門口,就見一名負責燒火的小宮女神色匆匆地抱着一個小罐從裡面出來,差點就撞上了雲昭昭。
“仔細着點兒!”流霜罵道,“差點就撞上娘娘了,冒冒失失的,像什麼樣子。”
那小宮女沒想到主子千金貴體居然會親自光臨這生火做飯之地,當場吓得半死,連連道歉道:“奴婢錯了,奴婢錯了,請娘娘原諒!下次一定注意。”說着便低頭準備離開。
雲昭昭攔住她道:“站住!你手裡抱着的是什麼?”
面對質問,小宮女結結巴巴地答道:“回娘娘,這是、這是煮粥的罐子,奴婢,奴婢正準備去清洗。”
“廚房又不是沒有存幹淨的清水,清洗個罐子的事,難道還非要到外面去?”
雲昭昭的語氣格外咄咄逼人,那小宮女幾乎快要哭出來了,隻好喏喏道:“是、是逐月姑姑,讓奴婢這麼做的。”
“你胡說!”逐月怒道,“我隻是讓你去清理,可沒讓你去外面!”
雲昭昭不予理會,隻讓流霜從小宮女手中将罐子奪了過來。接着黃昏時殘餘的日光,雲昭昭看見那罐子裡還剩了一小半乳白的粥底,部分蟹柳絲和米漿一起殘留在罐子内壁上。看來,這确實是熬螃蟹粥的罐子。
為了證實自己的想法,她又從旁抽了支筷子,伸進罐子裡攪動。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隻見剩餘的粥底裡混雜了數不清的蟹心、蟹胃,有些已經炖得軟爛,和米漿混在一起,看不出原來的形狀了。
“這是什麼?”雲昭昭厲聲質問,“這種東西也是可以留着吃的嗎!這是給易常在炖的吧?”
那小宮女哭着道:“娘娘饒命!奴婢,奴婢不知道啊!”說着她害怕地看了眼逐月,“逐月姑姑之前說,說這些扔了可惜,可以留起來。她,她在尚食局呆過,我們,我們哪敢反駁……煮粥的事,是她,她說娘娘您讓這麼安排的,奴婢們,奴婢們也不敢問啊……”
雲昭昭已經心裡有數,果然随着易琉璃突如其來的提前拜訪,逐月也提前将蟹肉羹的計策付諸行動。她讓人處理了罐子裡的殘渣,回到寝殿又屏退了所有宮人,單單隻留下了逐月。
“說罷。”雲昭昭道,“為什麼要這麼做?本宮可從未吩咐過你要這麼做。”
逐月跪在地上,牙齒将嘴唇咬破了一個口子。過了一會兒,她緩緩開口:
“是奴婢自己要這麼做的。但是,奴婢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