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裡說她性格佛系随和,不争不搶,但在雲昭昭看來,她那睜着一雙圓乎乎的杏眼,膽怯地不敢注視自己的模樣,像極了一隻随時都會受驚逃走的兔子。
至于書裡描述的她的堅韌,她現在更是一丁點兒都看不出來。
雲昭昭突然有些洩氣和懊惱,她沒想到自己穿越到雲貴妃身上,要處處提防、随時小心的所謂的“對照組對手”,竟然是這麼一個柔弱的女子。
似乎是感覺到她眼中的失望,易琉璃不安地動了一下,用蚊蠅般的聲音叫了一聲:“貴妃娘娘……”
很快,在場衆嫔妃都注意到了雲昭昭一直在盯着易琉璃看。
純嫔笑着對雲昭昭說:“貴妃娘娘真是好眼光啊,那就讓嫔妾鬥膽向娘娘介紹一下吧,這位便是翠微宮的易常在。”
她說完又似是無意地補充了一句:“娘娘尚在昭陽殿,有所不知,自從陛下那天翻了易常在的牌子以後,連續七日都宿在翠微宮呢,然後前日和昨日,又連續兩日去了易常在那裡,連嫔妾都有些嫉妒了,如今易常在也是咱們中的紅人了。”
她話裡話外明顯别有意圖,哪壺不開提哪壺,卻又說得圓滿,将雲昭昭的禁足說成是“尚在昭陽殿”,最後哪頭都不得罪。倒是易琉璃漲紅了一張臉,坐立不安地坐在位置上,看上去十分尴尬。
雲昭昭心裡冷笑,這不就是想要激怒自己嗎?
隻可惜如今住在這幅身體裡的靈魂,早就不是當初那個雲貴妃了。
她甚至完全可以想象,以原身那種直來直去的火爆脾性,在這種時候絕對會被純嫔話裡遞過來的軟刀子給激怒。
不過現在換成是她,純嫔可要失望了。
隻不過過她這時還不急着還擊,隻是沖純嫔微微一笑道:“是嗎?看得出純嫔确實有些嫉妒易常在啊,否則怎麼會對陛下留宿翠微宮的日子這麼在意?”
純嫔被揭了底,有些抹不開面子,“貴妃娘娘您可真會說笑,這不是咱們宮裡姐妹們都知道的嗎?大家共同侍奉陛下,一心想着陛下,又有誰能不在意呢?”
她說完用帕子輕輕遮面,抿了一口菊花茶,又道:“嫔妾隻是想着娘娘在昭陽殿裡,可能信息有些滞後,想提醒一下罷了,現在看來是嫔妾多慮了,娘娘就原諒嫔妾的自作主張吧。”
她這樣以退為進,又把球踢回了雲昭昭這邊。
雲昭昭深知,自己要是再抓着她不放,反倒顯得自己真成了書裡原身的樣子,心眼狹小,苛責其他嫔妃。
好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啊,雲昭昭可給惡心壞了。過去在職場上,她就是個不會讓自己輕易吃虧的人,别人待她好,她會待别人更好,别人給她使絆子,她會變本加厲地還回去。
既然純嫔都“口無遮攔”,那就休怪她“好心辦了壞事。”
雲昭昭遍觀滿桌糕點,當即夾了塊豬油糕放在純嫔面前的小碟中,她知道純嫔向來不喜遊戲甜食,而且如果這裡的劇情與原書同步,那純嫔此時應該已經有了身孕,隻不過她月份尚小,胎還不穩,便一直瞞着。
這豬油糕入口雖不算太油膩,但已經是桌上含糖含油最高的點心了。對于尚有早孕反應的純嫔來說,自然夠她喝一壺的了。
“害,這怎麼能怪純嫔呢,還多虧你提醒我呢。”雲昭昭大大方方,态度爽朗,“來,這個特别特别好吃,本宮過去有幸嘗過,就當謝謝純嫔的好意了。”
果然,純嫔見到碟中之物,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一時有些尴尬。
雲昭昭心裡别提有多爽了,她笑道:“怎麼,這可是尚食局做的,肯定好吃,而且也安全,純嫔可别不給本宮面子啊。”
霍婕妤也來落井下石地附和:“是啊,純嫔姐姐,這應該是貴妃娘娘入宮後第一次賞人東西吧,這樣好的福氣都落到了你的頭上。”
純嫔看了霍婕妤一樣,微微閃動的眸光中藏着恨意,她不是像雲昭昭原身那種心裡不爽就立刻要發作、要釋放的人,為了避免落人口舌,便隻好委委屈屈地夾起一塊豬油糕,忍着胃裡翻江倒海的惡心,慢慢吞吞、小口小口地咬着吃了。
雲昭昭看得心花怒放,頭一次體會到書裡惡毒女配的快樂。
“純嫔妹妹可要全部吃下去啊,你這麼瘦,多補充點糖分,豐腴點才好看。”
純嫔忍得辛苦,眼裡甚至有了淚花,但末了還是裝模作樣舔了舔嘴唇,假意笑道:“謝謝貴妃娘娘。”
雲昭昭十分受用,她裝她也裝,于是她熱情洋溢地又夾了一塊更大的豬油糕給純嫔。
“是吧?我就說很好吃的嘛,來來來,再來一塊。”
純嫔不好拒絕,隻好又硬着頭皮,将第二塊豬油糕,連嚼都不嚼,囫囵地咽了下去。艱難咽下最後一口時,她的臉色已經十分難看,見雲昭昭還要給她夾,吓得臉都綠了,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
“娘娘,嫔妾吃飽了,也不好再獨食,還是讓其他姐妹們也嘗嘗吧。”
雲昭昭簡直樂不可支,要不是必須保持形象,她估計現在已經笑得跑桌子底下去了。
既然目的已經達到,雲昭昭便見好就收,她當即表示遺憾,轉而讓其他嫔妃也嘗嘗那盤糕點。不過介于純嫔剛才的臉色,大家都像約定好了似的繞開了那盤豬油糕,導緻那盤豬油糕直到宴會結束都沒再被動過一下。
在等待太後前來的空當裡,大家繼續或真或假,有一搭沒一搭地寒暄着。
雲昭昭敏銳地發現,這書裡的世界,不僅前朝以趙昶為首的新帝一黨與雲琛一黨間鬥争激烈,甚至連這後宮的嫔妃間也是如此。
趙昶後宮中為數不多的這幾位嫔妃,則以各自家族的立場為背景,也自動分成了泾渭分明的兩派。
一邊以純嫔為首,李貴人無腦附和她,宋修媛雖然表面向着純嫔,可似乎又與她不和,而另一邊的賈貴嫔與霍婕妤倒是很自然向着自己說話,可不知為什麼,霍婕妤又似乎對自己有所不滿,如此一來,兩邊竟形成了一種十分微妙的平衡。
唯獨剩下了易琉璃與晴妃獨孤晴二人。
雲昭昭看過原書,知道易琉璃是個佛系與世無争的,不屬于任何一邊,其父佥都禦史易安國是朝中的老好人,雖向着趙昶,但誰也不得罪。
那麼獨孤晴呢?
她的父親獨孤旻老将軍,在這場新帝與老臣的角逐中,不屬于任何一方,是朝中極少數的中立派。如果說雲琛乃當今文官中的翹楚的話,那麼獨孤旻便是武将中的第一人。他戰功赫赫,一心為國,是當年平定南海倭寇與武安侯叛亂的第一大功臣,因此,他才能在如今這種局勢之下獨善其身。
而獨孤晴,在剛才暗流湧動的寒暄中,似乎也像她的父親那樣,不偏不倚。
雲昭昭有些琢磨不透她。
她正尋思着,随着水榭外面太監的一聲通報,太後到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