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分美麗的,卻不是屬于她的臉。
她還是不習慣,不習慣這張臉,不習慣自己已經變成了雲貴妃,可是,時間久了,她都有點想不起來自己以前長什麼樣子了。
她有時覺得自己是過去那個雲昭昭,有時候又是雲貴妃,仿佛這具身體裡的靈魂被撕裂成了兩半,又合而為一,然後向着故事裡既定的劇情走去。
原著裡逐月打死了她,現在又是逐月逼死了她,無論如何,逐月是她的女官,所以秋兒的死就是她一手造成的。
透過銅鏡,雲昭昭仿佛看見鏡中那張陌生的臉在對自己笑,她嘲笑她僞善又裝模做樣,還不如自己惡就惡得痛快徹底,不用那麼費力地僞裝。
是她自己害死了秋兒。
雲昭昭正愧疚着,發間突然傳來一陣刺痛,還未等她反應過來,逐月便撲通一聲重重跪在地上。
“讓娘娘受驚了,奴婢剛才不小心扯到了您的頭發。”
她神情緊張,像是生怕惹了雲昭昭不快,舉手投足之間帶着局促,沒了之前自信嚣張的勁頭。
看來之前那四十大闆确實打得不輕。
也是,雲昭昭猜也能猜到。以逐月的性子,之前在宮裡估計得罪了不少人,現在趕上她受罰,那些報複她的也好,看不慣她落井下石的也好,都會趕着這個難得的機會拼命賄賂行刑的太監。
逐月也是個硬氣的,受了這麼重的刑罰,被擡着回宮,在流霜給她上藥時哪怕疼得咬破了嘴唇,也硬是一聲不吭。
這份刮骨療毒般的倔強讓雲昭昭起了恻隐之心,她不想再怪她,反正事情已經發生,人已經死了,怪誰都沒有用。
她端詳着逐月眼下的烏青,關切道:“一根頭發而已,姑姑身上的傷還疼嗎?”
她換了稱呼,不再直呼其名,聽上去還多了幾分尊敬,但逐月心裡卻很清楚,這是雲昭昭要跟她劃清界限呢。
她當即跪下道:“回娘娘,奴婢身子已經不疼了,服侍娘娘絕對沒有任何問題。”
“是嗎?”
雲昭昭說着膝蓋輕輕挨了一下逐月的腰際,隻聽她“嘶——”地一聲吸氣,勉力強撐的膝蓋立刻支撐不住。
雲昭昭趕緊讓汀雪攙扶她,說:“瞧,姑姑你身上的傷還沒好完,我這頭也绾的差不多了,你下去好好休息吧,别再忙了。”
她話裡滿是關切,但在逐月聽來又是另外一層意思。
“可是娘娘,”她跪地不起道,“等會兒的賞菊宴還得要奴婢陪您同去才行,這宮裡其他人您還沒見過呢。”
“不必了,就算沒見過,我也心裡有數。”雲昭昭說,“就讓流霜陪我去,你好好休息。”
“是……”逐月見拗不過她,隻好神色黯然地退了下去。她頭也不擡,走得飛快,像是憋着一股氣一樣。
流霜看着她離去的身影,有些忐忑地說:“小姐,逐月姑姑好歹也是宮裡的老人,你這樣冷着她,就不怕她賭氣投奔别人宮裡?”
雲昭昭有心要冷她,不以為意地說:“這有什麼?她做錯了事,我難道還要把她當座上賓擡舉着?我就是要故意冷着她幾天。她若是以後還要跟着我,就要壓抑着點性子,否則的話,還不如轉投他處。”
“可你就不怕她去了别處報複你……”流霜有些擔憂道。
雲昭昭說:“不怕,她和我注定不會是一路人,與其将來爆發更大的矛盾,不如就此好聚好散,而且我的身邊留不得會這種随時會背叛我的人,我有你們兩個就夠了。”
說完她忍不住笑着摸了摸流霜和汀雪的頭。
“流霜,今天的賞菊宴,你陪我去。”
雲昭昭邊說邊從妝台旁插花的青花瓷瓶裡揀了一支含苞帶露的芙蓉,嗅了嗅,淡雅清新的味道讓她的心情也跟着輕快了起來。
流霜好奇心重,能夠跟着去見世面自然是願意至極,但她還是問道:“那汀雪怎麼辦?”
雲昭昭撚着花朵,轉身沖汀雪嫣然一笑:“好汀雪,今天就幫我好好盯着逐月,有必要的話也可以安慰安慰她。”
汀雪盯着她愣了一刹那,随後反應過來,不鹹不淡地答應道:“是,小姐。”
“好了,因為你做事我最放心嘛,下次帶你出去。”雲昭昭說着将手中的那朵芙蓉插在了汀雪頭上。
這時,一個不知是哪個宮的小太監來昭陽殿詢問雲昭昭是否準備妥當,雲昭昭這才意識到自己快要遲到了,連忙帶着流霜,風風火火地往殿外走。
汀雪站在原地,看着她們兩人親昵地上了軟轎,又目送轎子離去,直到消失不見。
她這才摘下頭上那朵剛戴上去的芙蓉花苞。
嬌弱的花瓣被碾碎,花萼上碧綠的汁液染綠了光潔瑩潤的指甲縫。
汀雪将剩下的殘枝随手扔在了地上,踢到了一旁的花壇裡,轉身進了殿内。